朱府內外金碧輝煌,林婧婉跟隨朱管家走了兩刻鐘,才到了一處獨立的兩層小院門前,這便是朱稟衍每日都會待的外院書房了。
書房很大,起居用具都是齊全的。
朱管家當然不會把人直接往內書房領,便吩咐人在外麵的會客廳照應著,自己則借故退下了。
他一走,林婧婉便知道自己時間不多,謊言隨時都會被拆穿。
她先是故作對周圍擺件好奇,起身隨意走動打量,又驕矜的指使丫鬟小廝給自己拿這個侍弄那個。
書房原本就極少有後院姬妾能進得來,又是朱管家親自領來的人,沒弄清楚底細之前,這些下人都不敢輕易得罪她,自然樣樣遵從。
林婧婉一會伏在書桌前寫寫畫畫,一會隨意翻閱書架上的簿子,竟然並沒引起絲毫懷疑。
就在她背對著丫鬟,試圖從袖中抽出那片手劄夾到書裏時,外頭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聽上去十分急促。
來得竟這樣快!
丫鬟也聽到外頭的動靜,卻仍立在那裏,林婧婉故作期盼的吩咐道:“定是老爺過來了,你還不去把門打開迎一迎?”
丫鬟稍稍打量了她一眼,便應聲道是。
林婧婉忍著越來越急劇的心跳,飛快的將手劄夾在桌案抽屜裏一疊折本裏,然後直往內書房的方向跑去。
如果記得沒錯,這書房後院有片荷塘,連通著花園。
隻是這冰冷的湖水......
已經聽到外書房內的責罵聲,是朱稟衍渾濁暴怒的嗓音。
林婧婉來不及細想,翻過窗子便探身跳進湖裏。
湖水冰寒刺骨,她感覺自己凍得心臟都要驟停,四肢也逐漸僵硬了。
已經遊過了兩丈遠,仍然清晰的聽到書房裏大叫著要找人的罵聲。
“老爺快看!人在湖裏!”
林婧婉驚恐的回頭,果然見到被自己掩上的窗戶已經被人推開,好幾個腦袋圍在窗邊,正盯著自己的方向。
朱稟衍目眥欲裂:“給我追!”
林婧婉不敢再看,求生的本能讓她拚了命的往對岸遊去。
李重意不是說過這府裏會有人來接應她的嗎?為何整個晚上她都是孤立無援的?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也許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內應,今晚無論成敗,她都難逃一死。
那就這樣罷!
淹死在這冰冷的湖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總好過被那些老男人肆意淩辱踐踏來得有尊嚴。
埋伏在朱府外的李重意接到府中內線情報後,便兵分三路包抄而來。
兩朝首輔,國丈府邸,沒有人料到有人敢不執皇帝手書就帶人入內搜查,但李重意便是這樣做了。
朱稟衍聽到消息後,氣得差點暈了過去,急忙指揮府中護院家丁與之對抗。
但他養的這些奴才當街欺男霸女狐假虎威是綽綽有餘,遇到這些麵目猙獰的東廠打手便嚇得一個個禁若寒蟬。
李重意不過隻是狠狠教訓了幾個為首的頭目,便全都嚇得不敢再反抗,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直衝進了書房。
朱稟衍氣得小縫眼瞪得老圓,指著李重意的鼻尖道:“你行事如此悖逆猖狂,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本督是皇上親封的東廠提督,皇上特準我便宜行事,遇事有先斬後奏之權!”
李重意斜眼睨著他道:“朱閣老若是心懷坦蕩,自然無懼搜查,可你這般驚惶不安,難不成真的是心裏有鬼?”
李重意籌謀已久的查抄朱稟衍府邸一事,進展得十分順利。
先是在書房內當場查抄到林婧婉私藏進來的貢品清單,緊接著又在數名內線接應下,砸開了地庫大門。
裏麵耀眼璀璨,各式珍寶古玩琳琅滿目,相比之下黃金白銀竟然成了最不起眼的東西。
李重意隨意把玩著手裏一件春秋和氏璧玉,對早已麵灰如土的朱稟衍笑著道:“朱閣老,看不出來原來您富可敵國啊,這家底可比皇上都豐厚,就這還把願意女兒送進宮裏當皇妃,當真是委屈下嫁了!”
朱稟衍原本還不住叫囂著跳腳,在地庫門開啟時便已偃旗息鼓。
眾目睽睽之下鐵證如山,對比起來,李重意帶人闖府的這點冒犯簡直不值一提。
“李大人,督公!求您高抬貴手,萬事好商量行不行?”
李重意一雙桃花眼笑得更加燦爛,他將和氏璧扔給身後的隨從,拍了拍手掌不存在的灰塵。
笑著道:“朱閣老,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宰相,怎的這般糊塗,連貢品都敢私吞,我要是連這點都徇私,豈不是跟您一樣,視同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