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行淵醒來後我問他:「我們何時成親?洛姨臨終前我答應過她,待你高中,便把婚事辦了,以告慰她在天之靈。」
他卻眼神躲閃,推說君子「先立業、後成家」,等他接了官職上任以後再慮也不遲。
「好了,你別盯著我了,過幾日我便上京了,你去給我收拾細軟吧。」
像是怕我再提,陸行淵找借口把我趕進了裏屋。
我前腳剛進屋,後腳劉文又來拜訪他了。
因著從小習武,我的耳力很好,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劉文笑聲爽朗道:「昨日宴上人多,還未恭喜陸兄即將成為丞相大人的乘龍快婿。」
陸行淵聽得一驚,刻意壓低了聲音:「劉兄怎會知曉?」
「說來也巧,我族兄便在丞相府當差,相府裏已在準備婚事了。」
「承蒙相爺不棄!」他的話雖然謙虛,語氣中卻不乏得意。
「說起來,」劉文頓了一頓,「這蘇姑娘你打算如何安排?我聽說伯母仙逝前已為你們定下婚事,連婚書都寫了。」
「先將她留下,待我入京與秦小姐成親後,再找時機納她為妾。秦小姐賢良淑德,我與她好好說明,必不會反對。」
「但你趕考這幾年,蘇姑娘為你守了家業,替你向祖先盡孝,你就不怕她知曉後跑了?」
陸行淵沉默了一會兒,又嗤笑道:「跑,她又能跑到哪兒去?我朝律例,女子年滿二十未婚者,罰百金,不交罰金者,由官府強製婚配。她無錢,又無勢,一個孤女罷了,如今我高中探花,做妾已是抬舉她了。」
後麵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
昨夜謝瑾同我說時,我還能作出一副局外人的模樣,如今親耳聽到陸行淵對我的漠視和輕賤,我後知後覺地感到煩悶。
婚書上寫的是正妻,不是妾。
我們習武之人重諾,被毀了諾,心裏自然不大舒服。
過了兩日,陸行淵上京赴任,我故意說要與他同去,是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卻不由分說地拒絕我:「胡鬧!我是去上任的,帶著你一個婦道人家豈不是笑話!」
許是覺得自己激動了點,又馬上安撫我:「你放心,我們是有婚約的,過幾個月,我安頓好了就來接你。況且,家裏還需要你照應著。」
這三年,我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早就習慣了我給他安排好一切。
看來,他既舍不下丞相能給他的富貴榮華,又不想丟掉我這個用慣了的「管家」。
看我沒再提一起上京的話,他權當我被說服了,表達了幾句不舍後,就啟程了。
「喂,你真要做他的小妾啊?」
陸行淵的身影看不見以後,一隻纖纖玉手攀上我的肩膀。
圓臉的少女笑嘻嘻地看著我,兩個酒窩襯得她更加可愛。
沒人能想得到長相無害的她,卻是長公主府最厲害的刺客之一。
「錦月,你怎麼來了?」
「殺了個人,路過這裏,順便轉告你幾句話。」她輕咳兩聲,模仿起長公主的語氣:「蘇禾,三年之期已滿,該回府了。」
我本是長公主府之人,意外流落長寧村,為了報答洛姨的一飯之恩,三年前我求了長公主恩典留在了長寧村。
洛姨臨終前,我答應了替她完成三件事,這第一件,是助他趕考,我完成了。
二是做陸行淵的妻子,現在看來,是他打算毀諾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了。
我背了個小包袱,給洛姨的牌位上了柱香。
等在一旁的錦月嫌棄地看著我:「你說你,耽誤這三年,什麼也沒撈著!好不容易供出個探花,結果是給別人做嫁衣,就這麼算了?」
「算自然不會算了,他既要成親了,我合該送份大禮才是。」
我用長鞭將麵前的一排靈位卷了起來扔進包袱裏,一本正經道:「沒有祖先祝福的婚姻是不圓滿的。」
錦月朝我豎了大拇指:「這才是我認識的蘇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