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周家時,陳煙對我的態度十分親昵。
反而對周辭這個兒子有著近乎變態的嚴苛,甚至是冷漠。
若是周辭考不到第一名,陳煙就會對他進行言語上的打壓,甚至讓他罰跪,不許吃飯。
那些剩飯剩菜寧願被倒進垃圾桶裏,也不可能進周辭的肚子。
我在福利院待過,知道那種吃不飽,餓著肚子的感覺有多難受。
好幾次我都趁保姆來不及收拾,偷偷給周辭打包。
可周辭有時候固執得像頭倔驢,美味珍饈擺在他麵前他也可以無動於衷。
我隻好親自喂他嘴裏,他才無可奈何地選擇妥協。
我因為練不好鋼琴偷偷躲起來哭時,周辭會給我買糖,然後給我一遍一遍地糾音。
在這個壓抑沉悶的家裏,我們倆就像彼此的拐杖。
直到養母發現我和周辭的關係愈發親近,她對我的態度開始急轉直下。
在一次歇斯底裏的痛罵中,她斥責我的行為是對她的背叛。
可那時的我不懂,現在的我仍然不懂。
但我能隱隱發覺如今養母和周辭的關係愈發冷淡,就像兩人一左一右踩在一塊薄冰之上。
稍有不慎,便會分崩離析,墜入深淵。
第二次上門時,周辭正在院子裏跟一隻金毛嬉戲,表情是難得的放鬆。
橘黃色的陽光灑在他純白的毛衣上,淡化了他身上的冷氣。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剛走進,那隻毛茸茸的金毛犬突然朝我撲來,親昵地在我身上嗅來嗅去。
「小路,過來。」
周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座孤獨的冰山,連語氣都淬了寒氣。
我摸了摸小路,內心止不住地驚喜和感動。
原來小路還健康地活著,它還沒有忘記我。
「小路」這個名字還是我取的。
初二那年,我在放學的路上撿到了受傷的小路。
可是養母不允許在家裏養寵物,我隻好悄悄給它在別墅附近建了一個小窩。
周辭發現了我的秘密後,以奧數比賽一等獎為籌碼,說服養父收養了小路。
看到小路和我如此親昵,周辭有些不可思議。
打不過就加入,周辭雖然不爽,也不甘心當一個局外人。
雖然坐在輪椅上多有不便,但也擋不住他玩樂的興致。
小路像位端水大師,一會兒舔舔我的臉,一會兒狗腿似的往周辭懷裏拱。
看著他臉上洋溢的笑容,我才覺得當初那個溫暖的哥哥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沒過多久,周辭那件白色毛衣就被小路糟蹋了,全是大大小小的泥印子。
別墅內有一間專門為周辭改造的複健室。
聽說他是去參加某個樓盤剪彩儀式的路上發生的車禍。
知道消息的那天,我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遊蕩。
為什麼是他?老天是不是不長眼?
我一遍又一遍在心裏質問。
出於應激反應,我第一個聯想到的人就是養母。
可是虎毒不食子,怎麼會呢?
室內溫度高,我脫了風衣,身上隻剩一件黑色的緊身方領毛衣。
周辭對複健過程早就了然於心。
除了偶然的疼痛會讓他皺起了眉頭,其餘時間他都很淡定。
我在一旁做一些適時的指導和鼓勵。
就在我扶他坐上輪椅時,因為靠得太近,我感覺自己要被一團熱氣吞滅。
周辭突然扭過頭,那雙望不到底的黑眸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受不了他的灼灼目光,尷尬地把頭扭開。
「晚晚?」
周辭叫了我的小名,這個專屬於他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