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母親就總是臥病在床了,家務活全都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妹妹好幾次想來幫我,都被父親強行拉走了。
“你做這些幹什麼!要是傷了手留了疤,以後夫家不肯娶你怎麼辦?”
在父親心裏,妹妹好像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彩禮。
至於我......大概隻是個幹活的工具吧。
我隻能盼著母親能快點好起來。
每次問起母親病情的時候,她總是含糊不清地糊弄過去,直到初中的某一天。
我放學回家,偶然聽村頭嘮嗑的老太太們小聲議論:
“青翠嫁的那男人可真不是東西啊,好幾次她還來著經水呢,就被逼著幹那事......一來二去這不就落下病根了。”
“聽說那病得花不少錢呢!那男人手裏的錢都拿去買酒了,根本就沒打算給她治!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噓,小聲點,別讓孩子聽見了。”
看見我路過,她們立刻噤了聲,有的甚至還笑著 打招呼:“招弟放學啦,成績還是那麼好哈。”
我的成績確實還不錯,所有考試都能拿到第一名。
但是有什麼用呢?
我加快腳步,恨不得現在就回家去問問母親的病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攢了一肚子的問題,誰知還沒進門就聽見家裏父母的爭吵。
“這是我媽留給我治病的錢,你沒權利要!”這是母親的聲音。
“趕緊拿給我!”父親不依不饒,“有人給我介紹了個投資,肯定能掙大錢!”
“那都是騙人的......”
“你個臭婆娘懂什麼?快拿給我,難道你希望盼弟出嫁的時候一點嫁妝都拿不出來?”
母親反對的聲音頓時就弱了下去,我再也忍不住,推門衝了進去。
“嫁妝能比治病更重要嗎?”
屋內兩人都怔了怔,父親率先反應過來,罵罵咧咧開始找趁手的東西砸向我:“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我躲也不躲,隻看向母親:“有沒有去醫院看過?”
母親搖搖頭:“隻是一點小病,不礙事的......”
她低頭看著我的時候隱約可見年輕時的溫婉輪廓。但此刻的母親卻臉色蒼白,身形不自覺佝僂著,滿眼都是被風霜雪打過的痕跡。
我看了一眼母親手中的存折,拉起她就走:“我陪您去醫院。”
“幹什麼?我同意了嗎!”
父親衝上前來:“去醫院不得花錢?不許去!”
他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吃穿和學費一年不知要花我多少錢......”
“那以後我不用你管行了吧!”我幾乎不假思索。
父親的咒罵被盡數甩在身後,我不顧母親的反對帶她進了醫院。
子宮內膜異位症。
症狀還不算嚴重,完全可以靠吃藥調理。母親頓時鬆了口氣。
醫生一邊開藥一邊叮囑:“以後月經期間最好不要同房,最快也要等經血結束三天以後......”
我攥緊了手掌。
又是因為父親!
如果說父母教會孩子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去愛”,那麼他則是教會了我如何去恨。
很不得他從未來到過這個世界上,恨不得永遠也不要再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