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十六周的時候,長輩專門帶我去香港做了B超檢查。
她臉上的期待、喜悅......統統在聽到胎兒性別女的時候瞬間斂去。
我聽到她急切地問醫生:“能不能盡快安排人流手術?對了,我聽說試管嬰兒可以指定男胎......”
“媽——”
我卑微祈求:“我想留下這個孩子......”
圖像上小小的胎兒在輕輕揮舞著小手,像是在和我打招呼。
那是我的親骨肉,我怎麼舍得流掉她?
長輩冷冷俯視著我:“你懂什麼,我這是為了你好!你不生個兒子出來,怎麼能把你老公栓牢?”
周身徹骨冰涼。
如果當初母親懷我的時候也能查胎兒性別,是不是我也會被流掉?
我有個弟弟,年齡和我相差不過兩歲。
母親懷上弟弟時正值計劃生育,母親便把年幼的我過繼在膝下無子的小姨家,讓我稱呼小姨為“媽媽”。
我死活不肯。
“她不是我媽媽,我自己有媽媽!”
我抱著母親的褲腿哭嚎著不肯鬆手,小姨的臉色在我的哭聲中一點點冷了下去。
“姐,我看還是算了吧。我雖然生養不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也不想養個白眼狼。”
母親低聲下氣:“別,好妹妹,這孩子就當是寄養在你家的,我每個月給你撫養費還不行嗎?”
她說著便把我往小姨身邊推,我哭著不肯鬆手,她竟彎下身來,惡狠狠地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
“無望,你就當可憐可憐媽媽。我不給趙家生個兒子的話,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呀......”
是的,我姓趙,叫無望。生活無望的那個無望。
兩歲的我還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直到我上了小學,老師教全班同學用字典查自己的名字。
老師說:“每個孩子都是上天送給父母的禮物,你們的名字也一定寄存了父母對你們深深的愛意和期望......”
我是全班第一個找到的,眼淚一滴滴洇濕了字典。
上麵寫著無望的釋義:沒有希望。
我幾乎能想象到,母親分娩後看到我是個女孩兒的時候有多絕望。
絕望到不顧一切地想要把這種絕望強加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