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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在學校跳樓了。
接到學校電話那一刻,我在攤上攤煎餅。
腦子當空一震,我拋下顧客,頭也不回地往醫院衝。
她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時,身上插滿了管子,像一個壞掉的機械偶。
醫生說,她癱瘓了,可能永遠不會醒來,就那麼直愣愣地躺著,躺一輩子。
癱瘓,躺著,一輩子....這幾個字在我腦海裏來回蕩。
我想不明白,她怎麼就跳樓了呢?
明明一月前還好好的,能吃會笑,還跟我說:「媽媽,等我考上好的大學,畢業找到好的工作,就讓你在家裏數錢,再也不用擺攤了。」
她上高三,沒幾個月就高考了。她是住宿,家離學校遠的緣故,即便放假,她也是一個月回來一趟,這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問學校,學校三緘其口,搪塞說是小年輕早戀,估計是我女兒心理抗壓能力不行,所以跳樓了。
可我女兒並沒有早戀跡象,就算她瞞了我,誰家早戀會施虐?
我給女兒做清潔時,分明就發現,她身上遍布著觸目驚心的痕跡。
青紫的淤塊,是拳腳揍的。
圓圓的焦洞,是煙頭燙的。下身的撕裂,是畜生留下的。
縱橫的劃痕,是刀刻下的侮辱性詞語,賤人、小三、不得好死.....
主治醫生每每來查房,都會止不住歎息:「好好的一個女孩,怎麼被糟蹋成這副模樣,誰這麼惡毒?」
對啊,到底誰這麼惡毒,把我好端端的女兒害成這樣。
我一一摸過那些傷痕,心裏的血榨幹了。
我顫著手,給她蓋好被子,紅眼出了病房,跟警方前去調查。
他們根據殘留的精液,確定了六個人的DNA,目前正在排查中。
至於別的傷,一個叫肖楚的三好學生,亦是我女兒的朋友,給出了方向。
他說,李夢對他有意思,但他並不喜歡李夢。
由於他跟我女兒走得比較近,李夢覺得是我女兒勾引他,所以夥同張琪和柳雲這兩個跟班,一起欺負了她,並找人侵犯她。
說完,他低著頭跟我道歉:「對不起阿姨,因為我給新月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真的很對不起,您要打要罵,怎麼都行。」
我望著那雙含淚的澄澈眼睛,把心中的怒火壓了壓,皮囊與優秀總不能是原罪。
我拍了拍他肩膀。
「孩子, 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施暴者,是他們的陰暗扭曲。新月交了個好朋友,阿姨很感謝你能提供線索。」
然而,就算有了線索,還是不能將施暴者繩之以法。
因為,沒有證據。
學校的監控翻爛了,都沒有找到。
我死死抓著警察的手,發瘋似地叫喊:「不,你不能放她們走,她們害了我女兒,她們是凶手,凶手!」
李夢她們踢了腳凳子。
「老妖婆,你胡說什麼,說不定是你女兒自己不檢點,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
「閉嘴!這裏是警局,不是你們瞎造謠的地方。」警察喝了句,她們悻悻走了。
人走後,警察安慰我說:「展阿姨,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一切都要按法律來,得講證據。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調查,還展同學一個公道。」
我垂下手,無奈離開。
出到警局外,已是深夜, 一輪彎彎淺淺的月亮掛在空中,那光很弱,怎麼也驅不散暗沉沉的黑色。
女兒你說,為什麼犯罪那麼簡單,要把罪犯抓起來就那麼難呢?
我冷笑一聲,決定自己為女兒討一個公道。
我出掉小攤,應聘了女兒學校的清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