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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與瓦礫珍珠與瓦礫
跳跳糖

第一章

媽媽並不愛我。

她說我天生自私自利,和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爸一樣,隻會給她帶來不幸。

我活著的時候,她一直視我為汙點,恨不得從沒生下我。

然而我死了以後,

一向光鮮亮麗的廉女士竟然皈依佛門了。

1.

廉女士竟然主動給我打了電話。

這是20多年來的頭一次。

在我懷疑天上是不是要下紅雨的時候,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今天是你金叔叔的生日,你怎麼還沒回來?」

她的語氣帶著質問,絲毫不掩蓋對我的不滿。

我早已習慣。

「怎麼?是缺做飯的,還是缺刷碗的?」

我表情平靜,語氣卻帶著挑釁。

「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珍珠現在是大明星,都能推了那麼多工作趕回來,你一個無業遊民比她還忙?」

珍珠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從小就被長輩們如珠如寶地捧在掌心裏長大。

「我怕給你們添堵,就不耽誤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

我的陰陽怪氣很輕易挑起了廉女士的怒火。

對麵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我倒數,「3,2,1」

果然,深呼吸什麼的在廉女士麵對我的時候,完全沒有用。

「廉佳佳,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

嗯,聽筒裏掛斷後的嘟嘟聲,這就很廉女士。

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我遺憾地搖了搖頭。

既然天要留人,那就多活幾天吧。

我隨手把手中攥成一團的診斷報告書撕成碎片朝下扔去。

再次確認腳邊盆裏的紙錢已經全部燒成灰,火苗也徹底熄滅。

紛紛揚揚的黑灰在我的撥弄下糊了我一臉。

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看看我現在滑稽的樣子,屏幕主動亮起。

廉女士:打扮好看點,別丟我的臉。

2.

廉女士實際上是我媽媽。

親生的那種。

但她不喜歡我叫她媽媽。

所以我隻能叫她廉女士。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知道,她不喜歡我。

因為我是她未婚先孕的產物,是她人生最大的汙點。

我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那段糟糕的人生經曆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

現在風光無限的金太太,在年輕的時候也曾有過不合時宜的叛逆。

也曾不顧家族體麵,和花言巧語的流浪畫家私奔。

最終卻被對方拋棄,灰溜溜地回來乞求家族的原諒和庇護。

如果不是金叔叔對廉女士的濾鏡太厚,如果不是白月光這個身份的影響力太強,恐怕當年的廉女士真的會被家族拒之門外。

年輕的金叔叔就像一名純愛戰士,頂著巨大的壓力,促成了金廉兩家的聯姻。

愛人如養花。

廉女士在金叔叔的關懷體貼下,整個人又煥發出往日的光彩。

而我的存在,變得格外礙眼。

如果不是月份太大引產會傷害身體,恐怕,我連在世間寫個到此一遊都沒有機會。

我在不被期待中降生。

許是真的對那段衝動的青春感到深惡痛絕,廉女士給我起名廉價,以此對她那段結局爛透的感情做個總結。

還好,金叔叔雖然對我的存在有些膈應,更不會有什麼愛屋及烏的想法。

但我最感謝他的事情,就是在上戶口的時候,我的名字最終變成了廉佳佳。

總算在我的自尊上,蓋上了薄如蟬翼的偽裝,讓我以後的掩耳盜鈴有了理由。

我並非故意不去參加金叔叔的生日宴,也不是特意選擇他生日的這天去離開這個見鬼的世界。

我保證,沒有想故意找他晦氣的意思。

而是這些年來,我從未被允許參加家裏任何人的生日宴會。

我的出現會變成眾人的談資,就連我的祝福也不會讓人歡喜。

恰巧,我得了胃癌,命運給了我最終的宣判。

我本想靜悄悄地走,但是廉女士的一通電話讓我改變了原本的計劃。

也許,關鍵時刻,真的有母女連心呢?

盡管想拔掉心裏那枚名為期待的種子,但它還是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又開始試探地發芽。

3.

我打電話給我最好的朋友蘇萊。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起。

「喂?」

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和顫抖,帶著明顯的哭腔。

「好巧啊,萊萊,又是我。」

因為在我原本的設定裏,唯一值得告別的人隻有蘇萊。

許是半小時前那通告別電話的緣故,讓酷姐姐蘇萊哭成了這個樣子。

我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盡管知道她看不見,還是不自覺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富婆姐姐貼貼,能不能給我轉200塊錢,我想打個車車。」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以及窸窸窣窣的聲音。

「喂——喂——萊萊?萊萊?能聽得見麼?」

我以為信號不好,忍不住對著話筒大喊。

「老娘不是聾子!我告訴你廉佳佳,我給你的錢你要是花不完不許去死!」

果然,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

我看了看銀行卡餘額,已經從個位數變成了七位數。

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讓我在這個世上多留一會。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

傻瓜。

我活不了那麼久的。

4.

許是我挑選的埋骨之地實在太過偏僻。

在走了一個多小時以後,我終於在最近的公路上打到了一輛出租。

在後視鏡裏,我看到司機師傅的表情從警惕漸漸變成好奇。

等將我送到目的地以後,那略帶探究的視線最終變成了詫異。

「小姑娘,別墅區的工作可不好做,這些有錢人太挑剔了,一般人伺候不了。」

我衝著司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謝謝大叔,不過我不是來上班的,我家在這。」

我上前開門,卻發現無論是記憶中的密碼還是我的指紋,都打不開這扇門了。

距離我徹底搬離這棟別墅僅僅過去了三個月。

「現在的小姑娘虛榮心太過,都不懂勞動最光榮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看著司機開車絕塵而去留下的汽車尾氣,虛榮的顧以安麵無表情地摁下了門鈴。

過了許久都沒人開門。

顧以安嘗試撥打廉女士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老把戲了。

廉女士接不接我電話一向全看心情。

給廉女士打電話若是打十個,有一個能接就不錯了。

我發信息給廉女士:我在家門口。

消息石沉大海。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我裹了裹身上到腳的羽絨服,冷風已經透到了骨子裏,雙腳麻木的沒了知覺。

在出租車上積蓄的那點溫度早已消耗殆盡。

胃裏突然開始絞痛。

從知道自己的病情以後,我這兩天一直處於莫名的興奮狀態。

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自己的財產和身後事,忙起來也顧不上好好吃飯。

因為早已習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以一直沒什麼餓意。

沒想到現在腸胃突然變得嬌氣起來。

我忍著疼痛給廉女士又發了一條消息:再不開門,我就走了,想必沒我的打擾你們會更開心。

我知道她能看到。

果然,沒兩分鐘,在我麵前一直固若金湯的大門從裏麵打了開來。

「你威脅誰呢?都在為你金叔叔今晚的生日宴做準備,以為都和你一樣整天遊手好閑的。」

廉女士40出頭的年紀臉嫩得卻不像話,明顯日子過得舒心。

一身高定禮服以及當季最新款珠寶,映襯的她整個人更是貴氣逼人。

而我和她隔著一道門檻,穿著平平無奇爛大街的黑色羽絨服,腳上的運動鞋沾滿了土。

整個人灰撲撲的。

廉女士擰緊了眉頭。

「不是讓你好好打扮麼?你穿這一身回來是故意想讓我丟人是吧。」

「那我走?」

走是不可能走的,但明顯廉女士當真了。

若是以往她早就不耐煩地讓我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今天卻一反常態。

「別廢話,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自己整利落了。

「你金叔叔和珍珠已經去宴會廳了。

「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走了。

「真是耽誤事兒。」

看我站著沒說話,她不耐煩地說,「還不滾進來。」

難得不是滾出去,而是滾進來。

我覺著受寵若驚。

遊魂兒似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卻突然被廉女士叫住。

「你去二樓的客房洗漱收拾吧,我讓張媽給你準備今天要穿的衣服。」

我沒忽略廉女士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在。

強撐著身體的不適,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掠過廉女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說什麼你都不聽,隨你吧。」

我沒管氣地跳腳的廉女士,徑直來到了角落的房間,如果不仔細看,甚至發現不了有這麼一扇門。

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裏,這個本來被稱作雜物室的屋子我已經住了七八年了。

我打開臥室的門,迎麵而來一股子醃醬菜的味道。

濃鬱得像是來到了醬菜加工車間。

掃了眼我不大的臥室。

床褥被卷起放在一邊,床上和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醬菜壇子。

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

我搬出去三個月。

不僅打不開這個家的門。

這間背陰狹小的臥室終究也是沒能保住。

5.

不顧廉女士的白眼,我在保姆車上大口大口地喝著從廚房打包的燕窩粥。

因為疼痛而麻木的胃部得到了一絲緩解。

我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歎。

「嗤,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一樣。」

肚子裏有了東西,我感覺精神了許多,理智也有些歸攏。

「可不就是沒吃過麼。家裏的小灶什麼時候讓我吃過。

「別說,這還真好喝,還是你和珍珠會享受。

「怪不得你天天都要來一碗。你看我喝了以後是不是立馬變美了?」

其實我剛才就像是豬八戒吃人參果,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但是不和廉女士頂幾句總是有點不得勁。

而且我也沒說錯。

廚房裏有一個專門用來煲湯的灶頭,這個灶頭上常年準備著溫熱的燕窩粥或者是花膠粥。

廉女士和珍珠隻要在家,每天都要喝一碗的。

據說能美容養顏。

常有人問她的保養秘訣,她總會掩著嘴輕笑,一股子我這是天生麗質的意思。

而我,是沒有資格喝的。

小時候,我實在好奇,將幾乎已經空了的砂鍋加上白開水,寶貝一樣地小口喝著。

廉女士看到後大為惱火。

「你賤不賤啊,嘴就這麼饞。我為什麼要生下你。」

當時廉女士氣得一邊哭,一邊打我的嘴。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生氣。

卻記住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廚房小灶上的食物我是不能吃的。

連涮鍋水也不能。

當然了,之所以能記住,除了被廉女士突然爆發的情緒嚇到以外,還因為我被罰了一天不許吃飯。

餓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半夜睡不著,隻能瘋狂地灌水喝。

6.

來到宴會廳的第一刻,廉女士就像甩垃圾一樣把我丟給了珍珠。

「快讓化妝師給她化個妝,做個造型,真是醜死了。上輩子欠了她的。」

珍珠和我保持著一米的距離,一向維持小仙女人設的她,看到我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朝她露出了個燦爛的微笑。

「啊啊啊!媽!你快看看廉佳佳。」

本來已經準備走開和會務人員核對流程的廉女士被嚇了一跳,繼而皺眉。

「珍珠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別大呼小叫的。」

珍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激了,隻是一言難盡地指著我的嘴。

我十分配合地咧開嘴維持笑的動作,務必保證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廉女士疑惑地湊近我,終於給了我今天的第一個正臉。

「廉佳佳!你有病吧!」

7.

我強忍著笑,恨不得360度地向他們展示我的兩顆金色的大門牙。

「怎麼樣?好看吧,這可花了我不少錢呢。」

看我沒臉沒皮的樣子,給我上妝的造型師都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若不是專業的職業素養,恐怕他早就去發朋友圈了。

文案我都替他想好了,配文:家人們笑不活了,金家名不見經傳的大小姐雖然不姓金,但她的門牙姓金啊。

其實我也不是有什麼特立獨行的審美,隻不過原先的烤瓷牙早就鬆動了,換兩個金門牙權當我的陪葬了。

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而廉女士明顯欣賞不了我的這份樸實無華。

本來該在宴會廳的她,不僅帶著珍珠和我擠在臨時開辟出來當化妝間的房間裏,甚至連金叔叔都被他提前叫了回來。

他們正在針對我的大金牙進行激烈的討論。

「她以為她鑲了金子就高貴起來了?就是鑲了鑽也掩蓋不了她身上的小家子氣。」

「行了行了,都這樣了,再去給她拔了也來不及啊。」

「我都能想到一會別人看到她的表情。」

「哎呀,讓她少笑就行了嘛。」

「哼,就你聰明。」

看著正視其他人如無物,膩在一起的兩個老baby。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身上像長了把尺子一樣,始終和我保持距離的珍珠聞言,看著鏡子裏的我道,「閉嘴吧,你可真是火上澆油的一把好手。」

我看著鏡子裏明眸皓齒的珍珠晃了晃神。

仿佛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小小的姑娘,跟在自己後麵軟軟地喊著姐姐。

在自己犯錯被罰不許吃飯的時候,小小的團子會把自己藏起來的零食偷偷給我。

看著我狼吞虎咽地吃掉,也會糯糯地說,「姐姐,別急,我這還有。」

後來呢,傭人當著我的麵告訴她,

「你姓金,你姐姐姓連廉,你是金家的大小姐,注定要受萬千寵愛,而你姐姐是個災星,對她好會變得不幸。」

「你騙人。」

「這是夫人說的。不信你去問你媽媽。」

珍珠果然跑去問了廉女士,而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緊張的嗦著手指。

廉女士一邊將珍珠攬入懷裏,一邊對著傭人道,

「以後別在珍珠麵前亂嚼舌根。」

打發走傭人,廉女士摸著珍珠白嫩的臉蛋,開口道,

「不過,剛才她說的也沒錯。

「你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

「至於廉佳佳嘛。

「她和你不一樣的。」

是啊,我和她不一樣的。

一個出生被叫做珍珠,注定光華璀璨,另一個則隻是廉價的瓦礫罷了。

從那天起,妹妹不再粘著我,開始喜歡若有似無地欺負我。

不過也都無傷大雅,我不怪她,我早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的定位。

我隻能努力地學習,拚命地長大,我想有個自己的家。

8.

「浩洋,我說她就是來討債的吧,你聽她剛才說的什麼話,竟然還嚼長輩的舌根。」

廉女士像是在我身上安了單線擴音器,隻要我的話裏提到和她相關的事情,她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並做出最快的回擊。

一旁的金叔叔見狀,連忙將廉女士攬在懷裏,阻止她靠近我的步伐。

「好了,好了若微,和孩子置什麼氣。今天我過生日,給我個麵子?」

廉女士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嘴裏絮絮叨叨,

「哼,還不謝謝你金叔叔,你從小到大闖了多少禍,全是你金叔叔給你善後。」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珍珠,換來對方躲避的視線。

將目光移向人到中年依舊儒雅英俊的金叔叔,

「廉女士說得太對了,我真的要謝謝金叔叔替我善後。

「哎,現在想想,我以前怎麼那麼不懂事呢。

「竟然還考試作弊,害金叔叔去和老師賠禮道歉。

「還好,在你們的勸導下我懸崖勒馬!洗心革麵!痛改前非!才能在高考的時候獲得高考狀元的殊榮。」

說到激動處,我忍不住站起來對著金叔叔和廉女士三鞠躬。

差點把二人送走。

金叔叔漲紅著臉,說自己還有事兒,順便把廉女士也帶走了。

珍珠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將手上的紅寶石項鏈遞給我,

「給你,省得太寒酸了,給我爸媽丟人。」

我不客氣地接過,打量著手裏的項鏈,寶石在燈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我在造型師一臉不知好歹的表情下,撇了撇嘴,

「我可不敢戴,丟了我可賠不起。」

不知道又觸動了珍珠的哪條弦,

「愛戴不戴。」

造型師看著珍珠被氣走的身影,忍不住小聲道,

「不愧是明星,和我們普通人就是有壁壘的。珍珠也太好看了吧。而且人美心又善。」

我看著心在曹營,身在漢的造型師,忍不住道,

「Tony老師,你看我是不是換身衣服就能演貞子了啊?」

「我靠

「對不起,金小姐,我這就給您重新上一下粉底。」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本就蒼白的臉,從造型師手裏一步步變得紅潤有光澤。

「金小姐,你今晚絕對會是全場的焦點。」

看著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我有些不太現實的感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多久沒看到這樣的自己了呢?

和珍珠的甜美清麗不同,我的長相屬於豔麗那一掛的。

隻不過我一向不覺著美麗是什麼好事,特別是你沒有能力保護這份美麗的時候。

對著鏡子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晃眼的金門牙把我拖回了人間。

「今晚打扮得很美,謝謝你,Tony老師,讓廉女士給你加雞腿。」

「金小姐,很高興你能滿意,不過我還是想說,我不叫Tony,你可以叫我白天。」

「白天,很好聽的名字。

「不過我也想說,我不姓金,我姓廉。

「廉價的廉。」

9.

「這串佛珠是救了你的命麼?你自己看看和你今天這一身搭不搭,改不了一身的窮酸氣。」

廉女士此刻正在被眾星捧月,看到我出現在會場入口的一刹那,立馬就找了過來。

麵對她的吐槽,我抬起手腕上的佛珠,伸到她眼前,故作神秘。

「悄悄告訴你啊,這串佛珠是個封印,你想不想知道它封印了什麼?」

廉女士推開我橫在她眼前的手腕,不在意地道,

「整天不務正業,裝神弄鬼你挺有一套的。」

我摩挲著手腕上的珠串,眼底的光明明滅滅。

她再一次拒絕了我的求救信號。

多少次,我嘗試用各種方式,從海上漂泊的小船發出我的信號,但無一例外的,沒有得到廉女士哪怕一次的回應。

「行了,你呆在這兒吧,等我們切完蛋糕就來找你。」

看著廉女士行雲流水的動作,我氣笑了。

「有病吧你,催命一樣讓我回來參加金叔叔的生日宴,現在把我帶到陽台上吹冷風?」

廉女士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你真是一點好都沒從我身上繼承,全隨了你親爸的鼠目寸光。我是你親媽,能害你麼?你好好呆在這。」

我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陷入沉默。

她一點也沒擔心過我會不聽她的話離開,她的篤定是我帶給她的。

好像這些年來我真的很少會去反駁她。

蘇萊經常說我被廉女士拿捏得死死的。

誰說不是呢。

我從路過的侍者手裏拿過一杯紅酒,也不喝,就這麼拿在手裏搖來搖去。

宴會廳的外接話筒傳來金叔叔的聲音。

「感謝大家參加我金浩洋的50歲生日宴,也謝謝我的妻子廉若薇女士這些年相濡以沫的陪伴,還有寶貝女兒金易彤,也就是珍珠,盡管工作繁忙,仍然趕來陪我這個老家夥過生日......」

我看到金叔叔每每說到動情處,廉女士眼睛裏就閃著淚光,一副共情的模樣。

看到珍珠為自己的父親彈唱了一首自己原創的祝壽曲,獲得了滿堂彩。

看到廉女士和珍珠被其他貴夫人和小姐如眾星捧月般,追捧著。

宴會廳的熙熙攘攘襯托得我愈發的寂寥。

在廉女士心裏,我應該很拿不出手吧。

我忍不住默念,

「金浩洋、廉若薇、金易彤。」

記得小時候當同學知道珍珠他們三個的名字時,總是不自覺地發出讚歎。

「珍珠,你們一家三口的名字好像偶像劇裏財閥家族的配置耶。」

「什麼叫好像啊,珍珠家超有錢的,我上次看到是一輛賓利送她來的。」

小小的珍珠在這個時候總是驕傲地昂著頭,像隻鬥勝的小公雞。

而這個故事裏也會有我的存在。

「廉佳佳的名字好好笑耶,我奶奶說廉價的東西都是賤賣的。」

「哈哈哈哈哈哈」

看,廉女士真的是個取名大師,我稱她為現代版簡配白居易。

她原先想賦予我名字的含義,終究還是被人民群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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