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保姆車上的那碗燕窩早就被我消化完了。
更倒黴的是,我剛才不知抽了哪門子風,在眾人舉杯恭賀主角生辰的時候,我也不自覺地將手中早已醒透的紅酒一飲而盡。
如今,被我忽略的胃又開始發出抗議,開始隱隱作痛。
距離宴會開始已經過去了快40分鐘,在我懷疑我今晚參加宴會的意義時,廉女士和珍珠帶著一名打扮華麗的貴婦人向我走來。
我不自覺地理了理衣襟。
「白夫人,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女兒廉佳佳。」
我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實際有種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的感覺。
這是繼今早廉女士主動打電話以後,20年來發生的第二個第一次。
是的。
廉女士從未在任何公開場合將我介紹給別人,更何況以女兒的身份。
我嘴裏細細品味著女兒二字,在外人看來就是我寵辱不驚,沉穩大氣。
白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廉女士一喜,衝我投來算你識相的眼神。
我一頭霧水地看向珍珠,就見她正低頭看著自己鞋尖上的碎鑽。
白夫人親熱地向前,順手將手腕上成色很好的玉鐲摘了,帶到我的手腕上。
「我們佳佳真是漂亮啊,老白一直想要個香香軟軟的小棉襖,奈何白家就兩個臭小子。
「若薇,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家裏明明還有佳佳這麼個玉人兒,怎麼還藏著掖著呢。」
廉女士笑嗬嗬地接受了她的打趣,讓我看得驚奇。
明明她一向掐尖要強,怎麼這次主動討好上了。
「小天,還不過來。」
從一旁走過來的白天,相較於剛才在化妝室裏一身深灰色的職業裝,現在的他一身高級定製,內搭彩色襯衫,總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我臉上得體的微笑加深一寸,眼中卻平靜無波。
「你好啊,金,不是,廉小姐,又見麵了。」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人的反應,沒忽視廉女士和珍珠眼裏一閃而逝的詫異。
看來在此之前,她們也不知道之前為我做造型的人,竟然是白家人。
許是看出廉女士有點臉色不佳。
白夫人和善地解釋道,
「我這個大兒子啊,從小就胡鬧慣了。放著好好的家業不去繼承,反而開了個什麼造型工作室,不過現在也弄得有模有樣的了。
「想當初他要學這個的時候,我家老白差點打斷了他的腿。
「不過看到他現在做出成績來了,也就釋然了。
「就是她這終身大事啊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安排了多少次相親他都不去。
「還是你金夫人有麵子啊,人家一聽是和你金夫人的女兒相親,這不就痛快答應了。」
說著還衝廉女士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至此,我也總算明白了我今天的角色了。
我真的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我早該想到的。
11.
我曾在蘇萊嘴裏聽到過白家的事情,畢竟豪門之間的消息總是沒普通人之間那麼厚的壁壘。
她是把白家的事情當八卦講給我聽的。
白家和金家以及蘇家發家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在老爺子那一輩,乘上了改革開放的東風。
白家老爺子隻有一個兒子,也就是白天的父親白正南。
而白正南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白天以後沒幾個月就撒手人寰了,過了不到半年就迎娶了第二任妻子。
喪偶再娶本也沒什麼,就是再婚的時間太趕,難免讓人覺著有些薄涼。
好在續娶的妻子待白天宛若親生,在白天三歲的時候才停了避孕措施,生下了自己親生的兒子。
眾人都說白夫人對自己的繼子比對親子還好,可謂是有求必應。
白天鬧著去當造型師的時候,白夫人甚至還被盛怒的白正南打了一棍子,當然,那棍子是替白天挨的。
所以這母子二人感情極其深厚,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然而,豪門圈子也不乏人精,那些當家太太們哪個不是宅鬥高手。
捧殺這個詞也不是沒人知道。
然而這種事情,沒法挑明,因為沒有證據,而且當事人都沒意見,也自然沒有人多管閑事。
廉佳佳此刻的心情有點複雜,覺著白天真是個快樂的傻子。
自己這被親生母親蓋章認證過的災厄身份,在豪門圈子裏應該也不是什麼秘密。
盡管自己已經足夠低調,但是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
這麼想想,我突然有點同情廉女士。
人生唯一一次任性,把對自由和愛情的向往付諸行動,結果卻慘淡收場,變成了長輩嘴裏的反麵教材。
這對一向心高氣傲的人來說確實是不小的打擊。
在我還在思考怎麼委婉的提醒白天,並不傷害到金白兩家的關係時。
白天率先開口了,「媽,你的意思我今天的相親對象是廉小姐?」
在獲得肯定的答案時,白天的臉上寫滿了拒絕。
「我以為今天的對象是金小姐。」
白天從身後變魔術般拿出一束玫瑰,深情的凝視珍珠的眼睛,
「珍珠,我喜歡你很久了,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麼?」
珍珠雖然意外白天的舉動,但她早已習慣了眾人的追捧。
她得意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說,廉佳佳,沒有人喜歡你。
我好笑的看著珍珠。
我和珍珠的對視許是引起了白天的注意,像是表忠心一般,他急忙和我撇清關係道,
「廉小姐,我承認我很優秀,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你不要再強求了。我從始至終喜歡的隻有珍珠。」
在場的人瞬間都變的一言難盡。
我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露出今天第一個真誠的微笑,
「行吧,那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吧。」
燈光下,我金色的門牙耀眼奪目。
12.
「算了,若薇,孩子不願意就算了,雖然最近公司出了點問題,但是我金浩洋不是那種為了錢而出賣孩子婚姻的人。」
「媽,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白天。」
「放心吧珍珠,白天怎麼配的上你,就算你爸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
我和白夫人找大師算過了,白天和廉佳佳的生辰八字最匹配,兩個人命都不怎麼好,加在一起說不定就負負得正了。」
「可是,姐姐她好像不願意。」
「這可由不得她!」
我再也聽不下去,打開洗手間的門,三個人明顯被嚇了一跳。
「怎麼?新時代了還想包辦婚姻麼?金叔叔,你公司員工知道你這麼封建麼。」
沒等金浩洋開口,前一刻還高貴典雅的廉女士,瞬間變身加特林,
「什麼叫包辦婚姻,如果不是因為你金叔叔,你以為你能攀到白家這麼好的婚事?
「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怎麼還偷聽別人談話,你的教養喂狗了麼?」
「我哪有教養這種東西啊,我不是有媽生沒媽養麼,是不是啊廉女士。」
廉女士眼圈翻紅,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上前一巴掌甩到了我臉上。
以前犯錯除了被罰不許吃飯,倒真沒挨過幾次打,廉女士對我的懲罰大都是冷處理。
她是懂得什麼才能更戳痛我的。
然而她卻不知道,作為她的女兒,又怎會不知道她的痛點呢。
我隻是厭倦了那些劍拔弩張罷了。
反正最終的結果大都是我做出妥協,我便習慣了不去反駁。
然而這次,她想錯了。
我不會因為她的冷暴力或者話語被傷害到了。
我也不會再妥協。
我不是誰的附庸,最後的日子裏,我隻想做自己。
我頂著火辣辣的臉,輕飄飄的看著似乎沒怎麼反應過來的廉女士,一字一句的說,
「我從來都不欠你的。是我逼你和我親爸私奔?是我逼你未婚先孕?是我逼你生下我?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曾來到這個世上!」
看著她捂著胸口,臉色蒼白,整個人歪倒在金叔叔身上。
我並沒有將這些年,內心的不平與委屈,宣泄而出的快感。
我射向她的這一箭是從我的身上生生拔出來的,帶著倒鉤的箭矢掛滿了我的血肉。
「廉佳佳!
「快和你媽道歉!
「你知道你這樣說讓你媽多傷心麼?」
一向笑眯眯的金叔叔環抱著廉女士,此刻臉上全是心疼和對我的不滿。
而珍珠也皺眉望向我。
三個人同仇敵愾的樣子再一次讓我覺著自己是個外人。
也沒錯。
我本來就是啊。
我不習慣這樣的對峙,但依舊梗著脖子,倔強的道,
「我媽?你問問廉女士承認她是我媽麼?」
我還記得小時候的我看到珍珠被媽媽抱在懷裏,寶貝著,嗬護著。
當時的我真的好羨慕。
我忍不住伸開雙臂,怯怯地說,
「媽媽,抱。」
我到現在還記得,她抱著珍珠搖晃的動作停下,臉上慈愛的表情被厭惡取而代之。
看著我像看著垃圾。
「你真是長的越來越像你親爸了,真是晦氣,你以後別叫我媽媽了。煩的很。」
那時候我開始意識到,我的出生就是原罪。
我小時候真的很聽話。
自此之後,真的沒再叫她媽。
後來很多人說我沒有禮貌,連自己的媽媽都不叫。
廉女士沒有絲毫替我解釋的意思,像是有健忘症一樣,反而附和道,
「我真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沒一點人情味,自私的不行。
「從來不說有什麼好吃的先讓媽媽吃。天天就知道說廉女士我餓了,好像我們虐待她一樣。」
可是她忘了,我也曾經從幼兒園裏帶回來不舍得吃的小餅幹和她分享,卻被她嫌惡小家子氣。
那些我寶貝著護送回來的餅幹最後還是被扔了。
她也忘了,她經常因為珍珠哭了,罰我不許吃晚飯。
「你沒惹妹妹,她怎麼會哭?沒個當姐姐的樣子。」
明明是珍珠搶走了我唯一的玩具,我隻是說了不。
傭人們總是見風使舵,知道這個家沒人在意我,所以當我被罰不許吃晚飯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問一句廉女士是不是隻罰一天,沒有人會去多這個嘴,所以我整整一個月沒吃過晚飯。
廉女士從來沒問過我為什麼不吃晚飯,她從來不會主動找我,她隻會覺著我我挑食。
「別管她,這麼多好吃的她都不來吃飯,真是沒小姐命卻犯了小姐病。餓幾頓看她吃不吃。
「我們珍珠可不能學她。」
做母親的都這麼說,其他人更加不會多管。
我從小就知道,在這個家我不能主動索取,而別人給我的我一定要感恩戴德。
我上學以後,能不能在家吃到早飯全憑運氣。
除非珍珠一時興起要去學校,整個家上至男女主人,下至傭人們,才會動起來。
我才能難得吃到早飯。
看我吃飯狼吞虎咽得樣子,廉女士總會說,
「你能不能學學你妹妹,有沒有點餐桌禮儀,你吃的比你金叔叔都多了,怎麼和哪兒來的災民似的。」
珍珠也會嫌棄的離我遠一些,甚至附和道,
「媽媽,廉佳佳這樣讓我都沒食欲了。」
我弱弱的反駁,「要叫我姐姐。」
換來的是廉女士的更大聲的嘲笑,「那你也要有個做姐姐的樣子,要不以後你去學校吃早飯吧。」
我的眼淚在眼圈裏轉來轉去,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廉女士。
許是她也覺著自己有些過分,暗自嘟囔著,
「真是一點玩笑也開不起。」
珍珠也學著她的表情,
「矯情。」
我的眼淚最終還是沒落下來。
眼淚隻能打動在意你的人。
13.
那時候我還在長身體,學校裏的飯卡,廉女士經常忘了幫我充。
而我是沒有零花錢的。
我得學會為自己打算,我從小就有危機意識。
我隻有多吃一點早飯心裏才踏實。
在我身上永遠不會發生大手大腳的情況。
我中午這頓飯吃什麼,取決於學校食堂的助學窗口今天做什麼。
所以初中那幾年,我吃得最多的就是八毛一份的豆芽和1塊錢三個的饅頭。
而珍珠從來不用考慮中午吃什麼,會有專門的營養師給她搭配好菜色再讓司機送過來。
一開始我也是有的,但珍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所以我不再被允許和她一起上學放學,更不允許去找她吃飯。
她寧願分給同學,寧願倒掉,也不會給我。
那個會偷偷給我零食的小團子消失了。
記得有一次,盡管我隻吃最便宜的菜色,飯卡裏的錢還是沒有了。
前一天晚上還被罰不許吃飯,早上也在廉女士美其名曰,女孩子要淑女,的教育下隻吃了半個三明治。
勉強結束上午的課程,我頭昏眼花的蹲守在珍珠的必經之路。
不好意思的問能不能和她一起吃飯。
許是因為她生氣我沒有聽話裝不認識她,她在我麵前將滿滿幾個飯盒的飯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我知道的,因為我的格格不入。
每天都吃八毛一份的豆芽,沒有司機的接送,衣服也就那麼一兩套,學習成績卻一直穩居年級前三。
有很多人看不慣我。
世界上總有一部分人因為你物質條件不好而看不起你,卻又嫉妒你本身的優秀。
再加上我的名字,總是被人調侃。
珍珠為了合群,對我也越來越不假辭色。
反正,廉女士早就告訴她,她是金家的大小姐。
而我,和她是不一樣的。
在她離開後,我看著幹淨到反光的垃圾桶,對裏麵的菜色蠢蠢欲動。
因為我真的很餓,我不確定明天珍珠會不會上學,我能不能吃到早飯。
也不確定,廉女士什麼時候能想起來替我充上飯卡。
更不確定,今天惹惱了妹妹,晚上會不會被罰不許吃飯。
我在垃圾桶周圍徘徊,終於等到周圍沒人,迅速俯身將裏麵白胖的包子和一整隻肥嘟嘟的雞腿撈起。
眷戀的看了眼垃圾桶裏散落的蝦仁和排骨,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了站在我後麵目光複雜的班主任以及滿目震驚的幾個同學。
我在她的眼裏看到了淚水。
也在幾個同學眼裏看到了嫌惡。
「你真臟。」
我第一次,被請了家長。
我無法描述當廉女士怒氣衝衝,以為我惹了禍後和班主任指責我時的表情。
那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樣子,像是我會犯錯這件事情在她看來是遲早的事情。
最終還是班主任打斷了她,當她把我在學校餓的隻能吃垃圾桶的食物的事情告訴廉女士的時候,廉女士臉上的表情像是開了染坊。
我心裏卻在心酸之餘,泛出隱秘的幸災樂禍。
班主任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和珍珠竟然是姐妹,從小到大,廉女士從來沒參加過我的家長會。
麵對班主任的目光和其他老師的竊竊私語,廉女士羞愧難當。
估計那是她一生中繼挺著孕肚跪在家族門口請求原諒以外,最難堪的事情。
光鮮亮麗的金太太,一個女兒過得像個千金大小姐,而另一個女兒則像個乞丐一般。
自此之後,我和廉女士、珍珠、金叔叔的關係急劇惡化。
他們恨我給他們丟了臉,廉女士不再用不許吃飯罰我,但在家裏也沒有人會主動和我說話。
我知道那是冷暴力。
我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個外人。
我原先的房間也被廉女士以珍珠需要琴房為由,調換到了那個小小的雜物間。
偌大的別墅裏雖然還有很多空房,但那些都有自己名字,客房。
我的飯卡再也沒缺過錢,也再也沒挨過餓,可是我還是習慣了往肚子裏填滿很多很多的東西。
可能我的胃就是在那饑一頓飽一頓,和後來不良的飲食習慣裏慢慢生病的吧。
一切都有跡可循。
14.
如今,在金叔叔生日這天,我再次見到如當年一樣同仇敵愾的一家三口,心情卻變得無比平靜。
「廉佳佳,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對得起爸爸媽媽這些年的養育之恩麼?
「隻是讓你嫁個人而已,你怎麼鬧得像是要推你進火坑一樣。
「白天雖然不是白夫人的親兒子,也沒有他弟弟優秀,繼承不了家業,可是配你應該綽綽有餘了吧?
「 畢竟你——,有人不嫌棄你已經很難得了。還能幫爸爸的公司渡過難關,一舉兩得的事情,我想不出你拒絕的理由。」
看著珍珠一臉真的疑惑的表情,我胃部的不適越來越嚴重,手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
金叔叔也在一旁幫腔道,
「佳佳啊,金叔叔也不強迫你,可是珍珠說的沒錯,你這樣的出身和條件,真的不好嫁人啊。你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麼混日子吧。」
廉女士似乎也想起了什麼,難得看著我一臉的痛心疾首,
「別說我偏心,我對你和佳佳的教育一向一視同仁的,你們從小上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哪個不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這樣你能高考考那麼多分?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也崇尚什麼自由戀愛,可我的教訓還不夠麼。
「我最後能找到你金叔叔這樣的人是我的運氣。
「可你呢?
「你能保證和我的運氣一樣好麼?
「更何況你中學的時候不學好,還被人破了身子,你——」
廉女士說到激動處,突然有人高聲打斷。
身形有些肥胖的白正南被白天攙扶著,後麵跟著一臉便秘的白夫人在瘋狂的衝廉女士使眼色。
白正南臉色著實不怎麼好看,直接質問金浩洋。
「金浩洋,這就是你說的要和我們白家結親?
「你這是結仇吧?」
金叔叔顯然也嚇了一跳,不知道白家人聽到多少,他此刻也有些尷尬,對廉若微也有了些不滿,覺著她口不擇言什麼話都往外說。
然而白家卻沒給他解釋的機會。
「你知道的,我們白家家風甚嚴,要不起你們家這個生來就父不詳,而且婚前失貞的女兒!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那個環湖的項目你們金家也別想分一杯羹。」
「白總,誤會,都是誤會。」
金叔叔擦著額頭的冷汗,想解釋卻不知從何開始。
「爸,我沒說過喜歡廉小姐,如果聯姻對象是珍珠的話你能不能改變主意?珍珠她冰清玉潔,風評一直很好的。」
白天在一邊著急的建議,偶爾含情脈脈的遞給珍珠一個暗示的眼神。
「你這個不孝子給我閉嘴,我管她是真豬還是假豬,就算是野豬成精了也不行!」
「老白,你消消氣啊,我看佳佳這孩子還是不錯的嘛,畢竟我們小天——」
「你也給我住口!
「劉美華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小天和老二搶財產。
「其他的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讓白天娶一個父不詳的災星回來,還是個從小就不檢點的,以此來混淆我白家血脈。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NND,我真的有點忍不住想爆粗口了。
「大清早亡了,你們家人的內部矛盾就回家解決,別在外麵丟人現眼隨意攀扯無辜的人。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老不修,當眾中傷汙蔑小輩也不怕折壽。
「我是挖你家祖墳了還是怎麼滴,你對我這麼大怨氣。一口一個災星,一口一個不檢點的。
「你放心,就你家這高級宅鬥水準,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去你家。」
白正南許是還顧忌些身份,不想讓人說他以大欺小,隻是麵色冷沉的把目光轉向廉女士和金叔叔。
「我白某人今日終於見識了,你們金家的夫人當初未婚先孕和人私奔在先,看你金總平時如珠如寶的對她,我還以為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想必她女兒也絕對差不了。沒想到一個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娛樂圈那套勾人的伎倆,另一個竟然當眾指責長輩,口出狂言。」
廉女士原本被我刺激的病歪歪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來。
她不顧金叔叔的勸阻,一改往日在外的矜持,叉腰和白正南對罵,
「你少給我滿口噴糞!一個男人,學人家長舌婦嚼舌根,你到底是在陰陽誰啊?看你兒子那舔狗的樣子,我們珍珠才不惜的搭理他。」
白正南的臉色已經黑的能滴出墨了。
「金總,好啊,好,原來這就是你的誠意。我白正南受教了。」
說罷任憑金叔叔如何挽留都毅然決然的走了。
廉女士像得勝的將軍。
「浩洋,別給他賠笑臉兒了,我就不信憑你的能力,不和他們白家聯姻公司就能倒閉。」
啪。
「夠了,我真後悔當初當初堅持娶你,我二伯說的沒錯,妻賢夫禍少。」
15.
廉女士被打的一個趔趄,不可置信的看著金叔叔,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畢竟是膩歪了一輩子的老妻,金叔叔聽著廉女士帶著哭腔的聲音,也後悔自己有些太衝動。
但道歉的話在他的喉嚨裏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早就目瞪口呆的珍珠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情緒激動的廉女士,
「爸,你怎麼可以打媽媽呢?你不是說我是小公主,媽媽永遠是你的大公主,你是保護我們得騎士麼?」
看著珍珠臉上的不讚同,以及廉女士臉上的傷心,金叔叔還是心軟了。
純愛戰神再次降臨。
然而無論他怎麼低聲下氣,廉女士始終昂著她高貴的頭顱,一臉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就在他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
我這個炮灰的角色永遠不會缺席。
「嘔、嘔」
「廉佳佳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做作啊,不知道的以為你懷孕了呢。」
我努力抑製住從剛才就開始顫抖的手,想開口說些什麼,喉嚨間的腥甜愈發明顯。
見我遲遲不說話,珍珠誇張的捂住了嘴。
「不會真讓我說準了吧?」
廉女士被我們的動靜吸引,皺眉過來,張口就是,
「廉佳佳,你又在出什麼洋相,我今晚受到的侮辱還有挨的打,全都是為了你。你什麼時候能像珍珠一樣省點心。如果你自己潔身自好,白正南就算不同意聯姻也不會弄得這麼難看。你知不知錯?」
我使勁做了幾下吞咽的動作勉強壓住惡心,看著廉女士一副看著罪人的模樣,以及因為戰火成功轉移而得到片刻喘息的金叔叔,和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珍珠。
突然覺著很荒誕。
合著,我的存在不僅是他們這個“財閥家族”的炮灰路人甲,還是他們play的一環麼。
不伺候了!
向tmd陽而生。
我開始嘶吼,扭曲,翻滾,蠕動,陰暗的爬行。
許是這邊鬧騰的動靜太大,那些沒散場的賓客漸漸往這邊聚過來。
就像白天說的,我真的成了全場焦點。
怪我今天過分美麗。
估計廉女士終於受不了其他人的指指點點,和金叔叔以及珍珠合力製住了我。
我本就把自己折騰的沒什麼力氣,輕而易舉的落入他們手裏。
看著自投羅網的三個人,我學著街頭藝人噴火的動作,將我嘴裏蓄積已久的液體噴薄而出。
雨露均沾的將他們三個噴了一頭一臉。
「啊啊!」
「嘔!」
他們沒想到我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尖叫聲嘔吐聲此起彼伏。
我因為他們突然的鬆手而重重的仰麵倒下,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渾身開始抽搐。
「廉佳佳你惡不惡心!惡作劇也要有限製好吧,你從哪弄得血包,是雞血還是狗血!」
一向注重形象的珍珠眼睛都要噴火。
「人血。」
我雖然抽搐著,還是抽空回答道,主打一個句句有回應。
許是今天的一切讓廉女士徹底沒了耐心,她連看我一眼也沒看,隻說,「你早就已經滿18了,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們,你以後還是不要回來了。」
我閉了閉眼像是接受了般,隻道,「再見,媽媽。」
廉女士身形頓了頓,隨即厭惡的皺了皺眉,本想再說點什麼,還是被金叔叔和珍珠帶走去換衣服了。
我聽到周圍有交談響起。
「這女孩躺在這兒沒問題吧?我看她吐了好大一口血,要不要叫個救護車?」
「你過來的晚不清楚,這女孩兒是金總的繼女,好像腦子有問題,剛才那是雞血。」
「哦哦,我說嘛!要是真吐那麼大一口血,她家裏人早把她送醫院去了。哎,真可憐,年紀輕輕的就傻了。」
「我們快走吧,別被傻子咬了,萬一有狂犬病怎麼辦。」
「對對對,快走快走。」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所有燈光熄滅,中央空調也停止了運轉,地上開始變得冰冷。
我眼中那滴未曾流下的淚水才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這次,好像真的沒什麼心願了。
可惜去不了我精心為自己選擇的埋骨之地了,不知道從那燒的那些紙錢我死後還能不能收到。
全身的抽痛讓我無法呼吸,不然,還是來個痛快吧。
我拚盡全力爬到沒封上的陽台,看著幾乎黑的徹底的夜色。
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像是全被雲層藏了起來。
一如我的人生,早就沒光了。
今天的裝扮美則美矣,就是太冷。
我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機,將手機殼裏最後一片止痛藥拿出來,幹嚼了下去。
嘗試翻看廉女士的朋友圈,卻發現已經被屏蔽了。
試探著發了個消息,果然已經被拉黑。
意料之中。
又試了試金叔叔的朋友圈,果然婦唱夫隨。
最後,是珍珠的朋友圈。
本就是產出大戶的她一下子連發兩條。
第一條配文: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把毒瘤剪掉,一開始也許會疼,但等傷口結疤,一切都會更好。
底下有評論和珍珠的回複,
「突然這麼感慨,是因為小C麼?聽說她今天大鬧你爸的生日宴了?」
「對呀,我爸媽也對她徹底失望了,也不知道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們家做的夠好了,內核不同,別硬融。」
「比心。」
我知道,小C說的就是我,珍珠上學時候,她的同學最開始調侃我名字叫我便宜貨,有的還叫我賤人。
後來被老師批評以後,改成了小C,便宜的英文Cheap的首字母。
我本來不想和他們計較,一群小屁孩兒罷了。
但後來有的像蚊子一樣煩人,而我也不是不會反擊。
等他們風風火火抄了一早上作業,結果在交給老師以後,所有字跡全部消失。
看他們被家長打的鬼哭狼嚎,我平衡了。
也不枉我將偷偷撿塑料瓶賣的零錢,全部用來買了那些熱敏筆芯。
珍珠朋友圈的第二條配文:以後我就是家裏的獨生女啦,相信我們一家三口齊心協力,所有的難關都會闖過去。
配圖是廉女士,金叔叔和珍珠的合影。三人笑容燦爛,被弄臟的衣服全部換成了毛茸茸的親子裝,畫麵溫馨。
金叔叔和廉女士都點了讚。
顯然他們對一家三口的配置都很滿意,對他們來說,也許這才是走上正軌吧。
手指僵硬的編輯文字,原先一分鐘能打四五十個字,如今10分鐘過去才發完我想說的話,發到了我的朋友圈裏。
許是止痛藥開始起了效果,身上的疼痛減輕,身體有了一絲力氣。
我爬到陽台的欄杆上,回想了下酒店外圍的布局,確定下方應該是道壕溝,不會有人出入。
功德無量。
我以為我跳下去的那刻會腦漿迸裂,來個痛快,卻沒想到也不知道是什麼鬼運氣。
突然的大風將我從跌落壕溝的方向,帶的偏移了個角度。
當又鹹又澀的海水沒入我的口鼻,我知道,我結束生命的方式最終還是沒有如我所願的來個痛快。
還好是冬天,刺骨的海水將我整個人凍僵,但我能感覺到我在往水麵飄去。
這可不行,這世上已經沒人能留下我了。
我故意努力掙紮,也不再下意識的摒息,我的身體終於如我所願慢慢下沉。
最終,我和海洋達成了和解。
我以為這是結束,但我的靈魂卻突然從軀體抽離出來。
我以為身著華麗衣裙的我在海水裏會像一條美人魚。
卻沒想到,再美的美人,這種死法,也有些猙獰。
我被自己醜哭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在我以為我的軀體要被海洋生物蠶食殆盡的時候,它最終被海浪裹挾著衝向了沙灘。
16.
本以為我的靈魂會一直跟在自己的屍體身邊,直到支撐不住慢慢消散。但我沒想到當我的屍體被人發現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眼前一片眩暈,再睜眼我竟然回到了廉女士的身邊。
變成靈魂後的我好像被抽取了七情六欲,看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內心竟然毫無波瀾。
我飄到幾人中間,學著他們一起看劇,一起哭一起笑。
卻發現,我曾經想象過無數次的情景真的實現了,卻並沒想象中的高興。
我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聽到珍珠和廉女士吐槽自己那些奇葩的朋友,終於到了我。
我就說我該擁有姓名。
「媽,廉佳佳最近是不是有病啊,你看她發的朋友圈。」
廉女士指了指自己臉上後敷的麵膜。
珍珠秒懂。
「我給你讀讀啊。
「廉女士,很抱歉因為我的存在而讓你覺著人生變得晦氣。
「不過你也知道,我也決定不了我的出生。
「我能做的隻有讓自己這根不大不小的刺,在你們一家三口中不那麼有存在感。
「還好,不管是我主動或者被動,這些年我這方麵自認做的不錯。
「但可能真的如你所說,我的格局實在太小。
「所以我最終還是吃不了生活的苦。
「在我猶疑自己的去留的時候,命運還是給我做了宣判。所以你放心,如果可以選,那下輩子我不會做你女兒了。
「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有關我想和你分享的那些你不耐煩聽的人生。
「如果你感興趣,你就去我的網盤看看吧。」後麵附著網盤鏈接和密碼。
聽著珍珠聲音搞怪的讀完了我人生中最後一條朋友圈,我已經記不起當時寫下這些的心情。
其實我想離開了,投胎也好,消散也罷。
活著的時候,每分每秒都想吸引廉女士注意,讓她記起我也是她的女兒。
死了,好像突然一點也不在乎了。
我終於明白那句人死如燈滅,往事如煙。
但我好像被困在了廉女士身邊,暫時離不開。
我看到她聽完珍珠的搞怪複述,白眼都快翻上天。
最後做了個總結。
「她就是這麼矯情。」
一旁看報紙的金叔叔也接話道,
「這孩子就是心思多。明明對他和對珍珠是一樣的。那天她大鬧我生日宴我生氣不應該麼?她脾氣比我還大。真是後爹難當啊。」
17.
有時候我會陷入休眠,靈魂還跟在廉女士身邊,但意識全無。
這天,我從休眠中清醒。
聽到廉女士似乎在打著電話,我清晰的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
「廉女士,希望您能勸勸廉佳佳小姐,她的胃癌還隻是中期,有治愈的可能。讓她不要放棄。」
哦,應該是我的主治醫生,沒想到這麼敬業,恐怕還不知道他想努力挽救的病人這麼不識好歹的提前下線了。
廉女士聽到一半掛斷了電話,臉上透露著不屑。
「現在的詐騙份子越來越猖狂了。」
在擺弄自己新衣裙和首飾的珍珠聞言,一臉恨鐵不成鋼。
「媽,你就是太單純了,哪有這麼詐騙的,我猜是廉佳佳搞的鬼,你不覺著她最近太安靜了麼?」
「這是又出來作妖了?」
兩人話還沒說完,又有電話打了進來,廉女士直接摁了免提,手上按摩法令紋的動作沒有停頓。
「喂,你好,請問是廉若微女士麼?我們這裏是臨江區派出所,在半個月之前我們在臨江沙灘發現一名女屍,但其DNA無法和數據庫中的失蹤人口進行匹配。
「後通過其身上的紅寶石項鏈聯係到品牌方,並通過編碼確定購買者身份為金浩洋先生,持有人為金易彤小姐。但二位聲稱項鏈早已丟失,所以拒絕前來認屍。
「我們初步懷疑女屍的身份為廉佳佳女士,作為廉佳佳女士的親屬,希望您能來臨江區派出所協助一下我們警方。」
掛斷電話,廉女士眼中從迷茫到震驚再到赤紅,她使勁抓著珍珠的胳膊,手上的麵膜膏將珍珠剛換上的黑色絲絨裙弄得一片臟汙。
「有警察聯係你和你爸了?你為什麼不說?」
珍珠疼的皺了皺眉毛,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從剛才就有些坐立不安的金叔叔。
金叔叔上前攬著廉女士,安撫道,「若薇,你先別激動。當時有人聯係我和珍珠說項鏈的事,我們也沒當回事,畢竟我給你和珍珠沒少買首飾。說不定是個誤會呢。」
「對啊媽媽。臨江區和我們這隔著兩個區呢。」
廉女士像是突然有了力氣,連聲附和著,「對,廉佳佳最惜命了。肯定又是她的惡作劇。」
不過這次可能讓你失望了。
18.
廉女士毫無形象,甚至絲毫不嫌棄的趴在我因為海洋生物的啃食,以及海水泡發而變得腫脹的屍體上,放聲大哭。
我看著廉女士的眼淚,一滴一滴的灑在,我幾乎已經麵目全非的臉上。
對她如開閘泄洪一般突如其來的母愛感到困惑。
她甚至都沒等DNA的結果,就萬分確認此刻全身赤裸,堪堪隻剩裹屍布的軀體就是她厭惡了一輩子的大女兒。
我麵無表情的歪頭看她,甚至幾乎將眼睛貼上她的臉,企圖通過微表情來找出她演戲的成分。
畢竟相比於她這種真情流露,我對站在遠處的金叔叔和珍珠堪比冷漠的表現更為習慣。
然而,即使在我變成鬼以後,感官相比以前放大了數倍,也無法從廉女士臉上找出任何表演的成分。
也是,她從前連一分關注都不舍得分給我,又怎會為了我費盡心力演戲呢。
她的傷心與哭泣或許隻是出自於一個母親的本能,還有對自己那段不堪青春的告別吧。
我感覺我的靈魂開始消散了。
我如她所願的徹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這是我送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19.
(廉若微視角。)
我有兩個女兒,小女兒珍珠是我的驕傲,大女兒廉佳佳是我的人生汙點。
我知道這樣對大女兒很不公平,可是沒辦法,在我心裏,她的出生就是原罪。
所以我理所當然的偏心,總覺著讓她住在別墅裏,上著貴族學校,當著金家的大小姐,她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當我看到她屍體的那一刻,盡管她已經麵目全非,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那天我哭暈在她的屍體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的刺激過大,等我再次醒來已經過了三天。
廉佳佳的屍體已經被送往殯儀館火化。
我想起廉佳佳最後那條朋友圈,順著網址找到她說想分享給我的生活,更像是一篇自述。
「廉女士,對我來說,你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天知道,這句話在我懂事的時候就想告訴你了,如今終於說出口。
當然,在你看來,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
你眼中的我應該是自私又卑微的吧。
但我們的互不認可不代表就扯平了。
你總覺著我的存在就是對金叔叔的一種虧欠,所以你不僅不讓我姓金,而且不許我叫他爸爸。
小的時候,我很奇怪,為什麼我是珍珠的姐姐,卻沒有爸爸,也不配叫你媽媽。
後來你告訴我,我們不一樣。
是啊。我們不一樣。
她生來就是被人寵愛的小公主,擁有穿不完的衣服和任性的資本。
而我就連撿她不要的衣服穿,也會被你說晦氣。
在你的示意下我從小就要做妹妹的跟班,隻要她磕了碰了哭了,就全都是我的過錯。
我明明隻比她大三歲而已。
你是個溫柔的媽媽,從來不會打我,可你的冷暴力以及喜歡罰我不吃晚飯的習慣,讓我情願被打一頓。
我知道我饑餓的在垃圾桶裏找吃食的事情,讓你和金叔叔丟盡了臉麵。
所以在珍珠也嫌我丟人想把我趕走時,你們真的動了把我送走的念頭。
那一刻我是惶恐的。
我還不能掌控我的命運,我能做的隻是像提線木偶一般麻木的等待你們的安排。
珍珠鬧脾氣出走,當你扯著喉嚨對我說找不到妹妹不許回來的時候。
我看著漆黑的夜色毫不猶豫的跑了出去。
我走過許許多多的街道,終於聽到了妹妹的呼救,我短暫的猶豫了。
當時我可恥的想過,妹妹要是沒了,媽媽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所以廉女士你看,你說的也沒錯,我本質上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我去救她,不是因為我多麼英勇無畏。
我看到僻靜的小巷和隨時都像要將我吞噬的夜晚也會害怕。
但你是我的魔咒,是威脅也是勇氣。
我不再猶豫,硬著頭皮跑到了巷子尾,看到衣著精致、皮膚嬌嫩的妹妹被流浪漢壓在身下。
我隨手拿起一塊板磚砸向流浪漢的腦袋.。
但我昨天還因為考試比妹妹好,得罪了妹妹,被你罰不許吃飯,所以我自以為拚盡全力的一擊,對成年人來說就是個笑話。
我的舉動激怒了男人,她放開妹妹朝我跑來,我讓妹妹快跑,並在對方攔著的時候死死咬住了他的手。
疼痛讓他死命捶打我的腦袋,我看著妹妹的背影踉踉蹌蹌的跑出胡同。
我也被男人狠狠的甩了出去,門牙都被磕了下來。
剩下的一切我不都想回憶,想必你也能知道在那個環境下會發生什麼。
如你所知,我變成了你口中不檢點的壞女孩。
我這顆在你眼裏不值錢的瓦礫,護住了你的珍寶。
我說的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如果我和你說那天我看到金叔叔在巷子口接走了害怕的珍珠,知道我的處境卻完全不顧我的死活,不知道你信不信,在不在意。
你肯定會說為什麼我沒有說出真相。
當我孤身一人從警局錄完筆錄,滿腹的害怕和委屈想向你傾訴的時候,換來的是你已經從金叔叔和珍珠那認定的其他版本。
你像看垃圾一樣的眼神不論我經曆多少遍都沒法淡然接受。
我用了很久很久終於確定你真的不愛我。
我一直疑惑,怎麼會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可惜,早在我攢夠第一筆錢的時候就和你偷偷的做了親子鑒定。所以我萬分確定,我們之間隻是親緣淡薄罷了。
你又在說我無病呻吟了吧。
難為你看到這裏。
我其實沒想和你分享太多的生活,隻是想讓你知道你的枕邊人曾經的見死不救和忘恩負義,隱藏在他和善的外表下是懦弱和冷漠。
而你驕傲了一輩子的女兒珍珠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我能原諒她在13歲的時候拋下我獨自逃走,卻永遠無法原諒她拿這件事情對我的打壓與奚落。
我常想毀滅世界,最終卻隻能毀滅自己。
廉女士,也許你不會難過,也許我今天的挑撥在你看來非常的可笑。
你會在我自私自利的標簽上再加上一個惡毒。
但我還是祝福你接下來的人生,如你所願不再有瑕疵。」
19.
在看完廉佳佳最後對我說過的話以後,我才知道,她是多麼的恨我。
即使死了,也不想讓我得到安寧。
我站在她曾經住的屋子裏,醬菜壇子的味道險些讓我無法呼吸。
我的心臟像是被誰緊緊的捏著。
我歇斯底裏的質問家裏的每一個人。
難道碩大的別墅,就非要占用廉佳佳的小屋麼?
還是保姆張媽頂著我的怒火告訴我,這是珍珠小姐的吩咐。
而當時,我默認了。
哦。
我想起來了。
珍珠說,「劇組的人都很喜歡張媽做的醬菜,所以讓她做了許多,姐姐的屋子背陰,適合醬菜的發酵。」
我怎麼說的來著?
我說,你姐姐她一身反骨,現在翅膀硬了估計也不會回來,一間屋子罷了。你們自己決定。
原來是我徹底抹掉了她的痕跡。
我以為我隻會悲傷一小下,但自廉佳佳死後,我開始每晚都能夢到她,夢裏的她小小一隻怯生生的跟在我身後,羨慕的看著我懷裏的珍珠。
這次我向她張開了懷抱,她的身體卻開始變得殘缺,嘴裏隻道,媽媽我好冷。
多少次從夢裏驚醒,讓我變得愈發暴躁。
再麵對金浩洋和珍珠的時候再也無法心平氣和,腦子裏永遠是我那可憐的佳佳在那個漆黑的小巷子裏,眼睜睜看著拋下自己的家人,那種刺骨的寒冷讓人絕望的發狂。
不得不說,佳佳留給我的潘多拉魔盒終究還是被打開了。
金家的公司本就遭遇危機,而蘇家和白家不知何時聯手,將他的公司打的潰不成軍。
而廉佳佳的網盤地址被人分享到社交網絡。
網民的人肉讓我知,那個我一直以為遊手好閑在外鬼混的廉佳佳,竟然這些年一直在蘇家現任掌權人蘇萊的投資下,聯合中科院進行航空芯片的研究。
盡管在她死前已經取得階段性的成果,她也將自己的所有思路做了記錄。
但所有人都說,她的死是國家的重大損失。
大家把對人才的惋惜發泄到已經是明星的珍珠身上,指責她冷血。
她反唇相譏,說廉佳佳明知自己的重要性卻不知道愛惜自己,配合醫生的治療,才是真正的自私。
那是我第一次見蘇家現在的掌權人,比我想象中年輕許多,那個傳說中如冰山一樣的女總裁眼睛裏是能灼傷人的熊熊烈火。
她狠狠地甩了珍珠一巴掌,並將一堆診療記錄扔到我身上。
她薄唇輕啟,說出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廉女士,你知道你的枕邊人為了利益把骨灰賣給了我麼?佳佳說過,她下輩子想做自由的鳥。不再困在這方寸之間。」
我這才知道,我的女兒一直備受抑鬱症的折磨。
「你想知道,佛珠下封印的是什麼麼?」
想起生日宴上她蒼白著臉說出這句話的神情。
我恍然,那是是一道道的傷疤啊。
我的女兒曾經向我求救,但我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她。
她說的沒錯,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在我得知金浩洋竟然用我女兒的骨灰做了利益交換,我無法再當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和他生活。
我提出了離婚,並慢慢疏遠了珍珠。
所有人都說我大題小做,流的是鱷魚的眼淚。
但我一輩子都因流言蜚語而失了本心,遷怒了無辜的稚子。
就像佳佳說的,她早就用她自己的一切還了我生她的恩情。
而她死了,不管是抑鬱症還是癌症,她都死了,死的絕望而蒼涼。
我什麼都彌補不了。
我開始信佛,但佛祖也不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