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那年半夜突然發了高燒。
那天特別冷,還下著大雪。
我媽抱著我去醫院。
路上不小心還狠狠的摔了一跤,腿狠狠地撞在醫院的地板上。
我媽眼睛一亮,立刻把褲子掀了起來。
已經淡到快要看不到的傷疤,被她驕傲地展示著。
想要用這個作為去反駁痛斥我的證據。
她繪聲繪色地說著那天夜裏,發現我發了燒,她是多麼著急,大冬天穿著睡衣和拖鞋就衝了出去。
她抱著我隻想著盡快趕到醫院,結果不小心重重地摔了一跤。
還說我爸著急地開車還差點出了車禍。
“當時流了好多血,痛得要死,為了橙橙,我一直忍著,直到把橙橙送到醫院。”
“當時那個女醫生還說,這麼痛還能忍住,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橙橙,為了你,我們當時直接把你弟留在了家裏,你弟在家裏哭得撕心裂肺,鄰居直接打電話報了警。我們都這麼愛你,你還說我們不愛你,真傷媽的心。”
說到這裏,我媽痛哭流涕。眼睛滿是要扳倒我的興奮。
果然,他們看到那個傷疤,又開始站在我爸媽的那一邊。
“哎呀,看上去就疼,橙橙,肯定是當時太小了,早就忘記了這檔子事。”
“當父母的都該死,隻要家裏有兩個孩子,不管做的多好,子女都會以為偏心另一個,沒辦法。”
“就是,就是,他們現在長大了,不需要父母了,就開始算賬了。”
他們都錯了。
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我爸我媽可是無時無刻不給我講這件事。
我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那夜有多冷,腿有多疼,又有多愛我。
所以我但凡哪一件事做的不讓他們滿意。
他們就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這件事成了除了賬本以外,套在我身上的第二層枷鎖。
我不僅欠著他們金錢,還欠著他們的恩情。
所以他們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毫無條件地答應。
他們說不想我離的太遠,他們會想我。
所以大學和工作我都選擇了本地。
我才開始上班,我爸突然腿摔骨折了。
我那時正在出差。
需要開兩天兩夜的車才能回到家。
而我弟就在家裏。
所以我遲疑了一下,以為那一次出差對我很重要。
關乎著我升職。
隻差一步就能簽下合同。
我試探性地和我爸商量,能不能讓我弟先去照顧一下,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我爸勃然大怒。
“橙橙,你七歲那年,我和你媽為了你,差點出了車禍,你媽至今腿上還有疤,我們這樣愛你,現在需要你了,你就開始推三阻四,你要是不回來。我立刻就給你們老總打電話,說你對父母沒有孝心,人品有問題,我看你們老總還要不要你。”
我沒辦法,隻好連夜開車回來。
車開到一個轉角,差點撞上了一個突然轉彎的貨車。
我堪堪避過。
驚魂未定的時候,我竟然疲憊地想到,如果真的撞上去就好了,一了百了,從此我再也不會欠他們任何東西了。
我沉默著,我媽又開始控訴了我。
“橙橙,疫情的時候,你出差在外地,我天天夜裏睡不著,生怕你會感染上,我天天給你打電話,關心你,你都忘了嗎?”
我爸冷哼一聲。
“鬥米恩升米仇,我們對她再好,她也記不住。”
回旋球終於又打到我這邊。
我點點頭,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爸,媽,我當然記得,畢竟你們當時還上了當地新聞。”
我爸一臉疑問,顯然不記得了。
我媽卻已經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