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爸時,他瘦得我快認不出了。
我伸手覆上了他的手,那雙記憶裏溫厚的大手,此刻好像骷髏骨節包裹著一張皮。
硌得我心裏痛。
我再也收不住情緒,哽咽地喊了一聲:“爸”。
淚水順著鼻翼流到了嘴角。
“萋萋放學啦......”父親認出了我,他張著嘴,含糊不清地說著。
我才發現,父親的嘴角全爛了,舌頭也腫脹不堪。再看脖頸處也是一道道紅印子,我轉動他的手臂,發現手腕處也是片片淤青。
“這是怎麼回事?”我幾乎是對著護工嘶吼著。
“你父親是具有攻擊性的病人,當然要妥善安置,至於他的嘴角,那是怕他發狂咬到自己的舌頭我們才塞了東西在他嘴裏。”護工抱著臂膀解釋道,對於我的質問頗為不滿。
我再次仔細檢查起父親的身上,發現背部還有鎖骨處,甚至膝蓋,腿部都有大片大片淤青。
“我父親現在已經情緒穩定了,何時可以出院?”我一邊檢查父親的傷勢一邊問道,這種鬼地方我不能讓他再待下去。
“一般來說,精神疾病患者有監護人的情況下是可以隨時出院的,但是需要監護人簽字。”
護工抱著胳膊答道。
“監護人是你的母親,所以需要你的母親過來簽字。”
2
「萋萋啊,你弟弟要結婚了,你當姐姐的是不是該表示表示啊?」
前幾日電話裏,我媽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語氣。
「我這幾年給你們寄的錢不少了,我爸怎麼樣了?」
和當年爸爸在外打拚的心情一樣,我生怕我媽會隻顧著我弟,對我爸不好好照顧。
每次寄錢都會寄去三份。
我以為這樣她總不至於虐待自己的親老公吧。
事情證明,親老公也沒有她兒子親。
當得知我爸被她送進了精神病院,連夜定了飛機票趕回了老家。
現在我已經有能力照顧爸爸。
這一次,我決定帶他一起離開這個家。
3
我風風火火地趕回老家,我媽正在廚房忙活地熱火朝天。
「我爸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又刺激他了?!」
我捂著鼻子忍受著灶台的熏煙。
如今家家戶戶都安上了城市裏的爐灶油煙機,隻有我家還像解放前。
看這情況,這些年我寄回來的錢,她也盡數喂給了她養的吞金獸了。
我爸早些年外出做生意經常會帶一些城裏的零食回來。
蹲在弟弟旁邊的我,看著他一口一個雞翅啃的滿嘴流油。
雞翅尖又幹又沒肉,他不愛吃。
我當個寶似的送進嘴裏一遍又一遍咀嚼著。
「那不是買了雙份嘛!你們姐弟倆一人一份!」
我爸看見後也會替我鳴不平,可是很快便被我媽打著哈哈掩蓋過去。
「他吃翅中,她吃翅尖,可不就是一人一半嘛,小孩愛怎麼吃由他們去吧。」
我爸擔心他不在家我媽偏心的更厲害,索性將生意上賺得錢都交給了我媽。
在那個年代,我爸的收入養活四個五孩子都不成問題。
而我媽對我弟弟是養,對我則是活著就行。
我弟被我媽慣養的胃口越來越大,學著城裏學生穿名牌,吃洋餐。
還動不動就要休學旅遊。
後來我爸生意失敗,我媽愣是拿不出一分錢出來周轉。
我爸因此受了打擊,患上了心理疾病。
平日裏表現有些癡呆,不喜歡與人溝通。
受到強烈刺激後會產生攻擊行為。
上一次發病,是因為我媽想讓我輟學打工貼補家用。
那時我的成績保送985。
而我弟,在我媽為他報了無數個補習班後,勉強及格考上了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