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吼完就呈大字躺在了操場上,醉得人事不省。
每扇窗戶前都擠滿了圍觀的同學、老師。
我低下頭去,硬著頭皮跑向她。
「快看快看,她就是周倩!」
「小賠錢貨周倩!」
「聽說她爸爸不要她們母女倆,還挺可憐的。」
「你不知道?她媽媽以前是做那個的呀......」
字字句句,好像一萬根針紮在我的脊柱上。
我邁不開步子,也抬不起頭來。
三條街外的十字路口處,就是我媽曾經的工作場所——金湖會所。
她以前是陪酒女,過氣前也風光過幾年,可錢全被野男人騙了個精光。
為了翻身,她決定找個有錢人嫁掉。
恒田地產老板成了她的首選。
「告訴你們,我馬上就要嫁給有錢人了,再也不回這條爛街。」
她鮮紅的指甲叼著煙,高調宣布懷了地產老板的孩子。
幾個月過去,她沒有等到老板來風光接她,隻等到老板風光再婚的新聞。
我媽成了金湖夜總會最大的笑話。
她不甘心,抱著剛出生的女兒和親子鑒定書,去別墅大鬧。
老板的媽媽出來,冷笑一聲:「你要訛人,好歹也生個帶把的吧。
「來人,把這兩個賤東西給我趕出去,不許她們靠近別墅區!」
我媽把老太太的話吸煙刻肺,不因別的,隻是因為那句「好歹也生個帶把的」。
不管我每次因為什麼挨打,最後她一定會罵這句話。
「我讓你是賠錢貨!我讓你是賠錢貨!」
我小時候每次挨打都會跪在地上,哭著搓手求饒,說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媽媽,我真的錯了。
可我根本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生氣,不知道什麼是賠錢貨。
逐漸長大後我才明白,原來我存在的本身就是原罪。
有一天,她難得買菜回家,嘴裏還哼著歌。
我在裏屋戰戰兢兢地寫著作業,被她喊到客廳裏。
她平生第一次笑著摸了我的頭,問:「我們倩倩,晚上想不想吃肉?」
我眼睛都亮了。
和難得的肉菜沒關係,而是媽媽叫了我倩倩。
不是賠錢貨,不是周倩,不是小賤人......是倩倩。
媽媽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幸福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