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三十五歲裁員風波。
我在三十四歲那年經曆了失業、離婚、患病、死亡一條龍服務。
黑無常看著我倒黴的履曆陷入同情。
他決定替我申請一次重生的機會。
我毫不猶豫地將重生時機選在了中學擇校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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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像上一世一樣,抽著煙,不說話。
爸爸媽媽對視一眼,搓搓手訕笑一聲,手足無措。
半晌,舅舅長歎一聲:“唉,現在中專可是不好進呢。”
可不難進嘛。
八十年代,中專是可以分配工作的,許多考上高中的人也求爺爺告奶奶的去找個中專上。
比如我爸媽。
“大哥,你看,小天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也了解這孩子,沒別的,就是孝順,他在家就說,等長大了給舅舅買煙買好酒。”
媽媽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
表弟劉大強在一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長大了先給你家修修房子吧,省得下雨的時候在家養魚。”
我家房子漏雨多年,本打算今年賣了豬就拿錢補補房頂,可爸媽卻說我上學是大事,而房子過幾年修也行。
爸爸輕咳一聲端起茶杯來小口抿著掩飾尷尬,媽媽訕笑一聲,也不敢反駁表弟。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舅舅不輕不重地念叨一句:“大強,和你姑父姑姑沒大沒小的。”
轉而對媽媽說:“唉,我自己的外甥,我不上心誰上心啊,這樣吧,你先拿一千塊錢,我去運作運作。”
一千塊在三十年後連個像樣的包都買不了,但在八十年代,卻可以買幾十頭豬。
媽媽麵露難色。
表弟嘿嘿一笑:“沒錢啊?沒錢別上了,去種地啊!”
“有,有!”就在剛來之前,爸爸把家裏養的豬養的雞全賣了,勉強湊了八百塊錢。
他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個布兜,打開一看,裏麵密密麻麻的全是毛票。
“大哥,這是八百,你先用著,剩下的我再湊湊。”
說著雙手恭敬地捧到舅舅麵前。
舅舅斜眼看著布包,努力克製住上揚的嘴角,嘴裏還得了便宜賣乖:“那你可抓緊啊,這事兒可不好辦啊。”
“不好辦就別辦了!”我一把抓住布包,三兩下塞到自己懷裏。
爸媽急了:“小天,趕緊拿出來,你舅舅還急著給你辦事呢!”
“是急著給我辦事還是急著給自己家蓋房子啊!”
上一世,爸媽雙手奉上東拚西湊湊出來錢,期盼著我去中專後能分配個工作不至於在老家種地。
可我去了學校才知道,以我的成績上中專綽綽有餘,根本不用送禮。我正想去舅舅家要回那八百塊錢來,到了舅舅家一看,舅舅家的三間小屋變成了五間大瓦房。
敢情我爸媽砸鍋賣鐵換來的錢給他蓋房子了。
這一世,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轍。
爸媽一聽,急了,“龍在天,反了你了,趕緊把錢拿出來,再給你舅舅賠個禮道個歉。”
“不給!”
舅舅一家見我死活不拿出錢來,破防了。
舅舅大罵:“你要不是我外甥我才不管你的死活,趕緊拿錢出來,人家還等著呢?”
“誰等著?蓋房子的工人等著發工錢嗎?
舅媽裝好人:“我看啊小天是長大了,知道大人賺錢不容易了,真是個好孩子,快把錢給舅媽,早點上學早點分配工作,也好早點孝敬你爸媽。”
“孝敬爸媽之前先給你蓋房子孝敬你吧!”
表弟情商低,幹脆呸了一聲,上手就要搶,嘴裏罵罵咧咧:“你個窮養豬的,拿這麼多錢幹什麼,就你這寒酸樣,就是分配了工作也是窮命。”
這話戳中了我的肺管子。
前世那些工廠流水線工作、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日子、病重之時無錢治療的窘迫像是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轉來轉去。
我氣血上湧,四肢百骸發熱。
下一瞬,我一個猛勁兒跳到桌子上,大喊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