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晚玉在一旁沉思了許久，見大家都不說話，她開口了，稚嫩的聲音盡是穩重。

“阿爹，你那個朋友，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方文海有些煩躁，他還在想對策，“女孩子家家的，一邊躲著去。”

“我問你知不知道？”方晚玉也有些急了，封建思想要不得，這種時候還在意什麼女娃男娃，“你不說，那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方文海蹙眉，沉默地點了點頭。

方晚玉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大壯媳婦憤憤地看了她一眼，“好什麼好啊，你別也燒壞腦子了。”

方晚玉疲於和她爭辯，解釋道：“如果他們知道我們的路線，想找到我們，一定是奔著那條路線去的。

可我們休息了一個晚上，那麼路線就會錯開。

容城不能再去了，方家村也回不去，現在我們隻能躲起來，把命保住。

其他的事，之後再想辦法吧。”

這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了。

可讓他們離開待了一輩子的地方，誰都無法果斷下決定。

村民們痛心疾首，好些人眼含淚花，其中還揚言，死也要回去方家村。

這隻不過是氣頭上的胡話罷了，方晚玉估摸了時間，再不趕緊撤離，怕是追兵要往回追了。

那個時候，誰都跑不了。

“阿爹，”方晚玉依然決絕，“我們不去容城了，也不回方家村，兩頭都是死，我們要躲起來。”

一語驚醒，再如何不舍，也沒有命重要。

孰輕孰重，村民還沒傻到真不要命的地步，在方晚玉的話下，妥協了。

“隻能躲起來了......”

但新問題又來了。

方文海下意識地問方晚玉，“可我們能去哪裏呢？”

方晚玉一個剛從21世紀過來的人，對這兒人生地不熟，哪可能知道這麼高深的問題。

何花得意洋洋的插著手，“我倒知道一個好地方。”

何花皮膚黝黑，身材幹練瘦小，即使病了，精氣神依舊十足，一看就不好惹。

她拉著她丈夫，也就是原主的二叔，方小山，一同走到方文海麵前。

“大哥，我家這口子是個老實人，也是個不爭氣的，不如你識幾個字兒。

有些話他不說，今天我可要說了。

你當年想考取功名，那吃的喝的，可都是小山這個泥腿子，牙縫裏給你擠出來的。”

方文海點頭，他從沒否認過這件事。

可他當了村正，得了什麼好處，也總是想著他，自問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

現下何花興師問罪的模樣，方文海一時摸不著頭腦。

何花仰起頭，“那個地方，我保證沒有人能發現，但是以後村正這個位置，要讓給我們家小山，還有我大兒子也得管事！”

方晚玉撇嘴，原來說了這麼多，是打這個主意呢。

通過原主的記憶，何花的大兒子方成材，和何花一樣，是個跋扈的主，都不好惹。

果不其然，方成材站了出來，趾高氣昂，“沒錯，我阿爹可是連老婆本都拿給你了，你作為村正，把大家往死路帶，誰知道以後你還會把大家帶到哪裏去。”

方文海沒理會他們母子倆，反而是看向他弟弟，方小山。

可方小山是個不善於爭論的人，期期艾艾許久，也沒憋出一個字。

方文海了解他的性格，沒有過多為難。

隻是擔心村子明麵上交到他手裏，暗地裏還是何花母子倆把持。

他們什麼德行，方文海明麵上不說，心底卻一清二楚。

僵持了許久，一旁看戲的人沒了耐心，“趕緊決定吧，村子都沒了，還要村正有何用，方文海，你就別抓著不放了。”

“是啊，我還想活命呢。”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他們說的對，方文海麵色沉重，“行，隻要何花你能把大家夥安頓好，這個村正你就拿去吧。”

方晚玉冷笑，都要躲起來過日子了，一個既沒實權，又吃力不討好的村正，有什麼好爭的。

她看何花不是想當什麼村正，是想當個山大王。

原主的記憶告訴她，何花早就看他們家不順眼了，恐怕以後的日子更是不好過。

這事敲定後，何花在前頭帶路，一行人跟在他們後頭，而方晚玉一家，則是在大部隊最後頭。

村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地，心裏的怨氣隻能發泄在方海文身上，方晚玉一家人，路上沒少受罪。

方晚玉挽著李秋華的手臂，小聲嘟囔，“阿娘，我們還有跟著他們的必要嗎？”

李秋華輕輕拍了她的手背，“不然我們還能去哪裏呢，你哥哥腿受傷了，我不想你也出事，總歸還是一個村子的，住一起有個照應也好。”

“可是，他們現在就把責任推卸到我們身上，如果......”

方文海知道她的擔憂，拉著牛車在前麵吼了一句，“當你老子死了嗎？”

方晚玉和坐在牛車上的方遠，相互看了眼對方，臉上都寫著不安。

他們的不安，在黃昏時刻，抵達目的地時驗證了。

何花指著這一塊世外桃源，“看見了吧，這裏很荒涼，沒有人會過來，隻要我們在入口處找人盯著，有消息立馬通知我們，我們還可以快速從另一處撤離。”

方晚玉打量著周圍，叢林茂盛，群山環繞，還能聽到山穀裏的水流聲。

隱藏好一點的話，根本沒人能發現他們。

確實是個好地方。

這山穀一看就知道沒人來過，方文海總算鬆了一口氣，隻要大家能活下來，他也算有個交代了。

可何花開口說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了。

“嫂子，其實裏麵呢，也沒多大的地方可以住，你們不如就在山口這裏住著吧，有什麼情況，你也好告知我們不是。”

“你讓我們住入口？”方晚玉難以置信，“這入口如果有追兵過來，你們可以逃離，可第一個遭殃的是我們家啊。”

“那你家不遭殃，別人家就要遭殃了。”

方晚玉踮起腳往前麵看，“我不信裏麵容不下我們一家人，大家擠擠的話，總能留出一塊空地吧。”

方成材走上前，他和方晚玉一般大的年紀，卻比她高了一個頭。

他推搡了一把方晚玉，“這裏我阿娘說了算，要是不同意的話，你們別跟過來。”

方遠坐在牛車上不能走動，見方晚玉又被方成材欺負，提高音量道：“方成材，你別動我妹妹！”

“嘁。”方成材白了他一眼，滿臉不屑。

腿都廢了，裝什麼裝。

何花笑容滿麵，“我看你們是橫行霸道慣了，現在輪到別人做主了，怎麼，就聽不懂人話了是嗎？”

方晚玉冷冷地望向她，“橫行霸道的不是你嗎？”

裏麵還有那麼多空地，怎麼可能要住到入口去。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故意刁難。

李秋華也明白了一二，她趕忙拉著方晚玉，對她搖頭，擔心再惹怒何花，恐怕連住的地方也沒了。

李秋華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弟妹，我們就住這吧，幫大家盯著外麵的情況，隻是以後要真遇到什麼事了，還希望大家能幫襯一把。”

“到時候再說吧。”何花哼了一聲，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