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雲暮,你這是做甚!”
崔忠麵色驟然凝重,崔家世代都是兒孫多,崔雲暮生下來就被他們千嬌萬寵地捧在手心。
她唯一吃過的苦,也就是學武時摸爬滾打所受的傷罷了。
崔家人何曾責罰過她?
如今女兒卻這般跪在他麵前,崔忠心中忍不住心疼,忙上前扶起崔雲暮。
“父親,女兒有一件事情瞞了許久,先前總覺得蕭涇川對女兒有意,一忍再忍,但今日方才發覺他......”
崔雲暮斟酌半晌,惡狠狠道:“狗改不了吃屎。”
她曾為得蕭涇川喜愛裝過一段高門貴女,如今想來,蕭涇川是半點不值得。
崔忠欣慰點頭,他們一家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如今崔雲暮自己想通,自然皆大歡喜。
隻不過,她話中有話,似在說蕭涇川提親之前,便有對不住她的地方。
崔忠護女心切,自不可能讓崔雲暮白白受了委屈。
“此話如何說起,雲暮,你且同為父細細說來,若是那蕭家豎子當真對不住你,爹便是拚了這條命,也要給你討個公道!”
崔忠掏心置腹的一番話,崔雲暮紅了眼眶。
她之前怎就那般傻,傻到相信一個滿口謊言的男人會比親生父母更疼愛自己。
崔雲暮頷首,篤定開口:“父親,女兒曾經了看到蕭涇川常來將軍府附近徘徊,還曾與人私會過。”
“什麼?他吃了熊心豹子膽!”
崔忠大怒,恨不得抄起自己的長槍去將蕭涇川掛到城樓上才解氣。
不,除了他,崔家上下誰不知崔雲暮對蕭涇川情根深種,將軍府竟還出了這等吃裏扒外的東西!
“雲暮,你可曾看清楚與他私會的是誰?”
崔雲暮頷首,麵上又帶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崔忠催促道:“你盡管說,無論是誰,爹都為你做主。”
“女兒未曾看到與他私會之人的臉,但瞧著身形與裝束,似乎是宋妹妹。”
崔忠麵色一僵,不解皺眉:“她?“
他的反應正在崔雲暮的預料之中。
宋朝畢竟是自己的舅舅,母親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少時也在軍中磨練,崔忠常讚歎他忠勇無雙。
況且宋朝對崔雲暮與宋憶嬌一視同仁,連帶著崔忠也算是看著宋憶嬌長大。
一時半會,當真是沒法想象宋憶嬌會同崔雲暮搶夫婿。
可比起宋憶嬌,他到底更相信自己的女兒。
崔雲暮看出崔忠的為難,出聲寬慰道:“許是我沒有看清楚也不一定,或許隻是宋妹妹身邊的婢女,為了見情郎,方才偷了宋妹妹的東西用。”
“此事爹知道了。”崔忠再度感慨自己女兒當真長大了,“待爹查清楚後,定然給你一個交代,將這吃裏扒外的東西趕出將軍府。”
崔雲暮見目的達成,又同崔忠說了不少家長裏短的話,父女二人說到盡興時,還搬出一壺酒共飲到夜半三更。
最終自然少不得被崔夫人罵上一通。
許是重新回了家中,崔雲暮這覺睡得格外踏實。
但她同樣不敢有半點鬆懈,既然老天垂憐,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當然要細細把握,帶領全家走出被滅門的結局。
而最近的關鍵點,便是宋朝剿匪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後。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大抵是在一個月間。
正好這段時間,京中處處都是自己的傳言,崔雲暮避開風頭,在家中養精蓄銳了約莫半個月,方才有消息傳來。
“小姐,與您說得一樣,聖上龍顏大悅,賞了宋將軍黃金萬兩,如今宋將軍正在與老爺商議此事。”
依雲小跑著來到崔雲暮麵前。
半個時辰之前,宋朝春光滿麵地回了將軍府,崔雲暮便讓依雲去附近打聽狀況。
如今與自己所想,也與上一世回門時所聽到的相差無兩。
崔雲暮頷首,起身差人端了茶水點心,親自送去了書房中。
她去時,宋朝與崔忠正說到盡興處,見她進來,宋朝欣喜道:“暮兒,許久未見,路上還擔心你會因為婚事委屈,卻沒想到回來便聽到了如此大喜之事。”
宋朝也是個直腸子,早覺得蕭涇川心術不正,與他退了婚,可不就是好事一樁?
隻不過…
崔雲暮淡淡地瞥了一眼最邊的宋憶嬌,她麵色僵硬,似有口難開。
“舅舅一路辛苦,還為雲暮的事情擔心,倒是雲暮的錯了。”
宋朝笑笑,爽朗道:“說這些豈不生分了,暮兒,陛下賞了我黃金萬兩,我想著拿出些給你與嬌兒一人打一副純金的頭麵,添做嫁妝,你可莫覺得舅舅越俎代庖。”
天子的賞賜未必全是好事。
更說不準會不會是為了鏟除異己的手段。
若是一個人金錢,兵馬,名聲都占了,皇上怎會睡上一個安穩覺?
女兒出嫁戴金頭麵不是錯,崔家的女兒戴,便不一定了。
崔雲暮重活一世,看得自然清楚。
“舅舅,雲暮的嫁妝已經夠多了,若是再多下去,還不知是便宜了哪家兒郎呢。”
崔雲暮眨眨眼睛,又笑道:“若是舅舅不嫌雲暮話多,雲暮倒是有些想法。”
“你說就是。”
“陛下賞賜黃金萬兩,比起黃金,更重要的是心意。舅舅何不順了陛下的意,用萬兩黃金購買糧草運往邊疆。屆時,邊疆的將士感恩舅舅,百姓感恩聖上,您與聖上都落了好名聲,也不至於因黃金在手,而心中不安。”
即便是武將,混到崔忠與宋朝這種地位的,也不會全無腦子,感受不到陛下的猜忌。
崔雲暮此話一說,正中宋朝的心思。
他眼眸流轉,正欲開口,卻被一旁安靜半晌的宋憶嬌打斷。
“父親,您勞苦功高,這本就是您應該得的。”
宋憶嬌瞥了眼崔雲暮,垂淚道:“若是從前,父親何必糾結,便按照崔姐姐說得處理了就是,可如今宋家這幅模樣,都快要寄人籬下了,難不成家不安卻要先安國嗎?”
“崔姐姐平日裏沒吃過苦,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此多黃金說不要便不要,當真是慷他人之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