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辭原是要回自己院子的，但又擔心林枝見了佟氏母女會不開心，到時候回來連個能安慰她的人都沒有，於是半道就轉了過來，連自己手裏拿著的要送她的東西都是派人過去取來的。

“那你可真的是多慮了，我才不會聽這母女倆胡說八道幾句就不開心。”林枝說。

屋內的壓迫感消了大半，宋辭擺手讓朝雲和雁山先出去，才又問她：“所以她們真的是為了勸說你嫁給盛靖才來的？”

林枝歪了一下頭，示意就是如此。

宋辭才剛緩和一點的神色又冷了下來，咬牙切齒道：“她們還真敢說。”

林枝笑笑：“她們有什麼不敢的？都說是為了我好呢，我要是再小個五六歲的，指不定真能被她們忽悠成功。”

她坐在銅鏡前，回頭對著宋辭笑，說：“你都沒看到，佟氏演得可好了，滿心都是為我好。”

宋辭沒有跟她一起笑。

他並不覺得這事好笑，他隻覺得憤怒：“不聞不問十幾年，現在突然冒出來，故意算計你，還敢說為你好了。”

林枝沒敢跟他講佟氏說自己留在侯府，跟他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簷下，會有損她聲譽的事。

光憑她們的算計，宋辭已經很生氣了。

“跟她們置氣做什麼？”林枝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遞給他，“暗地裏算計我的人多了去了，又不隻他們一家，我們難道都要生氣啊？”

話是這麼說，但宋辭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下次不許再放林家的任何人進府了。”

林枝沒什麼意見，說：“她們剛才被雁山嚇得臉都白了，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宋辭喝完杯中茶，火氣才降了些，說：“我看林尚書就是近日太閑了，一時忘形，才敢將心思放到永安侯府，簡直不知所謂！”

林家這上上下下，也沒個腦子轉一轉，即便林枝是個軟弱可欺的包子真讓他們忽悠成功了，他宋辭難道會任由他們欺負自己的妹妹嗎？

林枝又給他添了杯茶，語氣輕輕緩緩：“冬陽國的使者不是快到了麼？他馬上就忙起來了，也沒心思再盯著我了。”

宋辭捏著手裏小小一隻的碧綠色茶杯，若有所思。

林枝注意到他手邊那隻檀木盒子，問：“那是什麼？”

宋辭回神，將手邊的盒子遞給她：“前幾日去碑縣，正好碰上西域來的商販在擺攤賣東西，就給你挑了幾樣。”

林枝聞言，挑了下眉，雙手接過那隻方方正正的漂亮盒子，說：“讓我看看有什麼好東西。”

宋辭坐在軟榻上，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溫柔。

林枝打開檀木盒，琳琅的寶石珠翠晃進了她眼裏。

珍珠項鏈、寶石耳飾、珠串手鐲，滿滿當當塞了一整盒，價值連城的東西被他弄得像是北街小攤販那一文錢一件的假料首飾，一點兒不心疼。

林枝習慣了他這作風，也沒多說什麼，托著腮隨手扒拉了一下，說宋辭：“從小到大，你每次一惹我生氣就隻會買首飾哄我。”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要是惹你不高興了，就給你買漂亮簪子。”宋辭說，“我買了好幾支呢，都在盒子裏，你找找。”

林枝興致缺缺：“當時我也沒料到，就這麼些年，我能攢到那麼多珠釵首飾，羅袖閣裏賣的首飾款式都沒我這多。”

當時林枝才剛到永安候府沒多久，人生地不熟，對誰都是怯生生的，說話都不敢大聲。

宋辭做了十年永安候獨子，沒跟比自己小的孩子相處過，突然間多出一個軟軟糯糯的漂亮妹妹，心裏歡喜得很，沒事就喜歡捏妹妹軟軟的臉頰，或者揪一揪她的頭發，逗著她玩。

林枝雖煩，但那會兒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有一回他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把妹妹臉給掐紅了，一直忍氣吞聲的小姑娘一時沒忍住，委屈巴巴的哭了半天，不理他了，把宋辭急得團團轉，哄了好半天才把人哄好。

那時候林枝的脾氣還沒現在的十分之一，但宋辭被她嚇怕了，就問她：“如果下次哥哥不小心再惹你生氣，你要怎樣才能原諒哥哥？”

年幼的林枝不敢拿喬，很快就給了台階：“如果你再惹我生氣，就給我買一支隻漂亮簪子，我就原諒你了。”

當時她甚至還用不上發簪，隻是很喜歡祖母發間戴的金光閃閃的簪子，宋辭問的時候，她順口就說了，後來這個習慣就延續了下來，每每惹她不高興，宋辭就會帶她去買簪子買首飾，不拘於一件兩件，隻要是她喜歡的，他通通都會給她買下。

那時候她拿到禮物是真的高興，兩隻小手捧著匣子，笑得眉眼彎彎的，像塊甜滋滋的飴糖。

不過後來宋辭經常不在家，為了彌補她，就特地派了支商隊到處去搜羅奇珍異寶來送給她。

如果遇到戰事膠著，長久無法歸家，他就會派人先將東西送回來；如果戰事順利，得以按時歸家，他就會親自帶回來，無論她是否生氣，東西都送到她手上。

這十年來皆是如此，於是不知不覺中，她就攢下了一屋子的琳琅首飾。

就是再稀罕的東西，待擁有得太多了，也就變得不那麼不稀罕了。

宋辭也沒想到她拿了禮物，看起來反而更不開心了。

他皺著眉想了一下，問她：“那你現在喜歡什麼？”

“我現在什麼都不缺，還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林枝抱著盒子起身，準備拿到梳妝台前分揀到妝奩裏收好。

檀木盒子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晃了一下，覆在上層的幾串珍珠瓔珞嘩啦啦的移了位，不經意間露出了一段絲質緞帶。

緞帶編得很精巧，用的也是上好的料，隻是在這一盒子珠光寶氣裏顯得很不起眼，倒像是不小心被混進來的。

“這是什麼？”林枝好奇的伸手拽了一下，沒拽動。

宋辭跟著抬頭看了眼，說：“是一對鈴鐺，聽聞西域女子很喜歡在身上佩戴鈴鐺，西域的工匠做鈴鐺最是好看，原先就想著讓人去一趟，沒想到這麼巧剛好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