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雨後，賦都便一日比一日冷了。

這幾日，林枝出門都已經換上了冬日用的狐狸毛鬥篷。

銀狐的毛色潔白純淨，在她的脖頸上繞一圈，襯得她更加矜貴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大族裏嬌養出來的嬌小姐。

雖然皇上沒有同意賜婚，但是七皇子要求娶她的消息仍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賦都的大街小巷，成為世家大族、尋常百姓家中茶餘飯後，最有趣味的談資。

一個紈絝皇子，一個被家族拋棄、受人恩惠才能活下來的少女，若是真要計較，還算是林枝高攀了。

“要我說，林枝這樣的身份，還能給七皇子做正妃，她做夢都該偷著樂了。”明月酒樓的二樓雅間裏，戶部尚書家的二姑娘蘇瑤說道，“要不是仗著她那張臉，七皇子根本看不上她，她還敢挑，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就是，雖說七皇子是紈絝了些，可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堂堂皇子。”戶部侍郎家的六姑娘雲清也跟著笑，“林枝在永安候府待了幾年，還真把自己當成金尊玉貴的永安候府千金了，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蘇瑤托著下巴，神情惋惜：“就是可惜了，皇上沒有同意賜婚。”

“我是真的很想看到林枝嫁進七皇子府後，每天跟那一屋子小妾爭寵時，還能不能有現在這麼傲氣。”

“這有何難？”同在席間的林霜掩袖喝了口清茶，說道，“雖說林枝這些年一直被寄養在永安候府，可她仍是我們林家的女兒。自古以來兒女婚嫁之事，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父親同意了這樁婚事，即便皇上不賜婚，林枝也逃不掉。”

此話一出，席間貴女們紛紛興奮了起來。

賦都的貴女圈自詡身份尊貴，素來看不上寄人籬下、還貌美乖張、又獨得宋辭偏愛的林枝，因而滿都貴女，大都站在林枝的對立麵，最是看不得她過得好。

“正是如此！”雲清撫掌笑道，又看向林霜，“霜兒，那你父親那邊......”

林霜柔柔一笑：“我回去跟父親說一聲便可。”

蘇瑤滿眼放光：“那我們可就等你好消息了！”

“我可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枝倒黴的樣子了！”

滿屋的人頓時笑成一團，惡意昭然。

精致漂亮的雕花木門不太隔音，裏邊正在商討的陰謀幾乎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門外人的耳中。

祝卿卿被氣得一張俏麗的小臉黑成了一塊碳，要不是林枝攔著，這會兒她已經闖進去掀桌鬧個天翻地覆了。

“她們有病啊？”祝卿卿的手臂被林枝拉著，掙不開又氣不過，隻能罵道，“小姑娘家家的，怎麼這麼惡毒呢！”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們了。”林枝說，“沒事，走吧。”

她倆倒不是故意站在這偷聽，就是剛好路過，也沒想到這麼巧就聽到裏邊的人在算計林枝。

屋內的人還不知道她們議論的主角就在門外，依舊聊得熱火朝天。

“急什麼，就算林枝沒能嫁給七皇子，她的好日子也快要到頭了。”

“怎麼說？”

“林枝不嫁人，宋辭總得娶妻吧？等侯府迎來真正的女主人，我倒要看看，林枝這個假千金有多厚的臉皮，還賴在侯府不走。”

“宋辭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我聽聞皇後宮中已經在挑人了，不用多久就該下旨賜婚了。”

林枝麵無表情的穿過長廊，緋色裙擺鋪在她身後，像是一簇簇盛放的芍藥。

祝卿卿憤憤地跺了下腳，到底沒再理會屋內的人，提著裙擺追上林枝，跟她並肩下台階。

“枝枝，你今天怎麼了？”她關心道。

林枝垂眼看腳下的台階，語氣平平：“什麼怎麼了？”

祝卿卿說：“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我見你今日都沒怎麼說話。”

林枝搖頭：“沒事，這幾日太忙了，有點累。”

她身上的確流露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態，但不會是因為忙碌。

祝卿卿與她相交多年，最是了解她不過，如若隻是產業經營上的事，不至於讓她如此狀態。

聯想到剛剛聽到的話，祝卿卿猶豫幾息，還是問林枝：“她們剛剛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林枝一頓，沒有回答。

但是沒有回答就已經是答案了。

祝卿卿皺起眉，剛想出聲安慰，就被一行人攔了去路。

為首的人是一身紫色錦袍的七皇子盛靖，笑眯眯地站在林枝麵前，流裏流氣的開口：“喲，這不是我們永安候府的林枝姑娘麼，這麼巧，你也來這裏吃飯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他手裏那炳象牙扇，想去挑林枝的下頜。

林枝偏頭避開，不卑不亢的福身行禮：“見過七皇子。”

七皇子手一收，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林姑娘這是不給本殿麵子啊？”

林枝沒被嚇到，態度始終冷冷淡淡：“林枝不敢。”

“是嗎？”七皇子嗤笑一聲，抓住她的手腕，“那你陪本殿去用膳。”

林枝立刻掙紮：“請七皇子自重！”

祝卿卿也立刻上前，伸手攔在她麵前：“放開她！”

朝雲和一直跟著林枝的暗衛青山也圍了上來，七皇子的隨從跟著拔刀，場麵一時變得混亂。

盛靖緊緊攥著林枝的手腕，掃了周圍一眼，不以為然：“我看誰敢阻攔本殿！”

林枝隻覺得手腕火辣辣的疼，但還是很努力的在掙紮：“七皇子，男女授受不親，即便您貴為皇子，亦不能這般欺壓民女，請您放手！”

她疼得眼睛都紅了，還是不肯服軟半分，卻更是激起了盛靖的征服欲。

“我就是欺壓你了，又怎麼樣？”盛靖手上一個用力，“本皇子要一個女子，有何顧慮？”

眼看著林枝就要落入他懷中，原本還在忌憚他身份的青山也顧不上再考慮後果就要出手，卻突然一塊碎銀咻的破空而入，直直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啊！”盛靖慘叫了一聲，顧不上林枝了，隻會捂著手腕痛苦的大喊，“來人，有刺客！”

被扯到一半的林枝驟然失去了重心，眼看著就要摔了，卻見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閃而入。

宋辭穩穩的接住了她，束袖上的皮革沾著秋日的冷冽，冰得林枝不自覺的縮了一下，看起來卻更像是被嚇到了，在努力的往他懷裏躲。

宋辭下意識地收緊手臂，擁著她，目光落在她被抓得紅通通的手腕上，眼神又沉了幾分。

盛靖還在那裏大喊大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謀害本殿！”

滿場眾人噤若寒蟬，宋辭終於出聲：“七皇子，我記得我跟你說過，讓你不要招惹林枝。”

“看來你不太當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