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親的墓碑前雜草叢生，我蹲下身，一點一點的將雜草拔掉。

記憶裏母親總是溫柔的笑著，唯獨在我被送去安全局的那天，哭的撕心裂肺。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母親有多愛我。

“小白！別跑！你個沒爹養的孩子”

“就是，你個拖油瓶，你媽死了活該！”

一群小孩把我圍在中間，不停地踢打著我。

父親沉迷賭博，除了偶爾回家衝母親要錢之外幾乎成天不著家。

我抱著頭蹲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直到，夏瑤的出現。

小女孩穿著迷彩的短褲短袖，手裏拿著一根長木棍氣勢洶洶的攔在了我跟前。

“住手！你們這群壞蛋！”

她凶神惡煞的掄起棍子，將周圍的孩子打散。

那群小孩見有人撐腰，隻能罵罵咧咧的跑開了。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夏瑤叉著腰站在我麵前，凶巴巴的說：“以後我罩著你，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賭博的爸，生病的媽，從那以後，夏瑤就成了我灰暗童年裏唯一的光。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

所以在她落水後，盡管我不會遊泳，還是義無反顧的遊向了她。

我聽見了，周圍的人慌張的叫她夏瑤。

小孩子的友誼真的很荒謬，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瑤因為落水被家人接回去了。

而我也被父親送去了安全局。

白修染的父母為父親還清了所有賭債，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代替他兒子進入訓練營。

母親哭的撕心裂肺，但是長久的病痛折磨的她早就沒有了力氣。

隻能抱著我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

我成功熬過了訓練，但是出營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母親去世的消息。

甚至連最後一麵我都沒見到。

我改名換姓，斬斷了和過去的一切聯係。

再次見到夏瑤，是在大學的校園裏。

退役後我被安排進了A大，而夏瑤，是我的同班同學。

命運兜兜轉轉，我們還是相遇了。

可是我沒想到那時的夏瑤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人是白修染。

我能看到被譽為校花的她大大咧咧的接近白修染時眼睛裏藏不住的笑意和羞怯。

那時我就知道，我似乎是來遲了。

思緒抽回，我離開了墓園打車到了白家老宅。

父親果然沒有搬走。

我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

歲月不饒人，他雖然才五十歲，但是已經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

看起來他的身體也不好。

我沒有進去，看他過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我剛一推開門，一股熟悉的飯菜香味撲鼻而來。

餐桌上，夏瑤和白修染麵對麵坐著，兩人之間隻隔著一碗湯的距離。

我愣在原地，手裏還提著給安安買的洋娃娃。

安安坐在兒童椅上，小臉蛋上滿是淚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夏瑤和白修染卻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自顧自地說著什麼。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股火蹭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說到底，這還是在我家。

那一刻，我的心中浮現出一個計劃。

一開始，我想讓夏瑤和安安忘記我，在我走後也能有幸福的人生。

但是現在，我想要夏瑤永遠的記住我。

“夏瑤，家裏來客人了？”

我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但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一絲質問。

夏瑤抬起頭。

“你回來了。”

她語氣平淡，像是在和一個普通朋友打招呼。

白修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瑤瑤，早知道肖季這麼早回來我就讓阿姨多準備幾個菜送過來好了。你看現在這菜都不夠了。”

他語氣熟稔，仿佛這裏是他的家，而我隻是一個不速之客。

我強忍著心頭的怒火，走到安安身邊，把她抱了起來。

安安看到我，哭得更凶了，小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

我心疼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哄著。

“安安乖，不哭了。”

“肖季，你把安安抱去別處，我和修染在談工作上的事情。”

夏瑤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心裏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難受得厲害。

腦袋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疼了。

“今天是休息日，夏瑤，等你上班再說吧，哄一下安安也用不了多久。”我抱著安安，目光直視夏瑤。

夏瑤眼神閃爍，不敢看我。

工作上的事？

騙鬼呢！

白修染是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他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為了談什麼工作。

我現在真的不想再去計較了。

“那好吧，你們談。”

夏瑤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安安，我帶你出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我不想和他們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裏待下去，抱著安安就往外走。

我心疼地親了親安安的額頭。

坐在冰淇淋店裏，看著安安開心地吃著冰淇淋，我的心裏卻五味雜陳。

安安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情緒，仰起小臉，關切地看著我。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摸了摸他的頭。

“安安，可以叫我一聲爸爸嗎？”

安安愣了一下，小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可以！”

片刻後，安安搖了搖頭，語氣堅定。

我最終還是沒有強求。

晚上回到家，白修染已經離開了。

夏瑤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蒼白。

看到我回來，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我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沒過多久，一隻白 皙的手臂搭上了我的腰身。

“夏季，你別多想。”

一張口，還是辯解。

這一刻我甚至都想問，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但我隻是推開了夏瑤的手。

“很晚了，明天你還要上班呢。”

有些東西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半夜，我被一陣劇烈的頭痛驚醒。

我掙紮著爬起來，從抽屜裏拿出止痛藥，幹吞了兩顆。

我看著月光下夏瑤恬靜的臉。

時光改變了她很多。

我以為她會和小時候一樣像個凶巴巴的假小子。

但是長大後的她真的很溫柔。

起碼對別人是那樣的。

今天我偶然知道了一件事。

夏瑤是因為小時候落水發燒。

不記得是誰救過的她了。

通過身邊人的描述，夏瑤認定那個人是白修染。

她知道真相會後悔嗎？

對了，我馬上要死了。

這個秘密我想等我死後我再告訴她。

我要讓她記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