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的血流了很久才止住。
太醫說我身子弱,可不能再受傷了,若是日後血流不止,神仙也難救。
侍女為我放下帷幔,以為我睡著了,正要離去時,卻被我喚住,“令月,你說晉王會原諒我嗎?”
她從小在晉王府長大。
聞言,腳步一怔,低聲道,“會的,晉王那樣好的人,是不會記恨任何人的。”
是啊。
晉王那樣好,不會記恨任何人。
可我卻原諒不了自己。
窗外大雪紛飛,夾帶著呼呼的風聲。
令月離去後,我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無垠的冰雪。
不知過了多久,夢裏的我好像回到了晉王府。
庭院中有棵梅樹被積雪壓得彎了腰,三三兩兩的奴仆站在一旁,晉王便站在樹旁。
我的身子還未痊愈,卻已做好赴死的打算。
隻要當眾刺殺晉王失敗,我一定會被賜死的。
手中的匕首被我藏在極其明顯。
在我離晉王僅有十步之遙時,他陡然轉過身來,鳳眼微挑,歡天喜地地喚我,“宋姑娘。”
匕首“登”的一聲落在雪地裏。
他卻仿佛並未瞧見,走到我跟前來,為我遞上一捧梅花。
他說,“宋姑娘,摘花用手便是,何必用匕首。”
語氣溫柔,卻透著冷意。
他分明是猜出我究竟想做何事,卻又莫名將我留在晉王府,莫名送了我一捧梅花。
我將梅花尋了個極好看的花樽。
日也看,夜也看。
不出意料的,等來沈京頤的密函。
沒有威脅,隻是平鋪直敘地告訴我,南蠻有一種蠱蟲,月圓之夜會控製中蠱之人的心智,至於會做什麼,無人可知。
不是威脅,勝是威脅。
我想逃出晉王府,卻被晉王府極其嚴苛的守衛強行留住。
晉王好賞月。
在夜宴之上,我坐立難安,借機要回房時,晉王忽然一聲令下命人將我抓住。
體內有團氣不斷翻湧,一路直上,直衝顱頂,我霎時間被蠱蟲控製了心智。
再醒來時,我已經被五花大綁關在房間裏。
陪在我身旁的令月無不唾棄。
“便是你,讓晉王受傷。”
晉王,受傷了。
我著急地問,“可有大礙?令月,你能否讓我去看看?”
“你怎麼曉得我的名字?”
令月狐疑地皺起眉頭,“你我不過第一次相見,你如何知道我是誰?”
阿蠻自然認識令月。
可宋念華,不認識令月。
我啞口無言。
令月自幼習得龍抓手,見我不答,蓄起力便要向我出招,身後陡然出現晉王的聲音。
“令月,退下——”
晉王表麵看上去於平日無異,臉色卻顯得極其蒼白,我企圖從他口中探出傷情一二,卻被他帶來的醫者勒令閉嘴。
他端坐在人群外,窗外是一枝探頭的梅花,似乎直接將他從紛擾中隔開。
我訥訥問,“既然知道我要殺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晉王斂了斂眼底的柔光,遮掩住泛起的漣漪,又是一貫的淡漠疏離。
“殺手,也是人。”
“殺手,也需要活下去。”
我的心微微顫抖起來。
在沈京頤身旁,他隻會告訴我,阿蠻,你要完成任務,否則自行去領罰。
每次領罰,都幾近將我送進鬼門關。
殺手,原來,也需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