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外祖父在,母妃很少哭,外祖父去世後母妃好像將前幾十年的淚都一起流盡了。
可她不能阻止我的離開。
母妃雖柔,骨子裏依舊是將門出來的女子。
她深知這是我生為公主肩上擔的責任。
臨行那日,母妃替我綰好發,為讓我放心憋的眼睛通紅都不曾流淚。
「昭兒,去吧,別怕,我與雲溪會好生等你回來!」
如今我回來了,卻是物是人非。
我閉了閉眼,「不必查了,能讓一國貴妃神不知鬼不覺病逝的人不多,如今,他們大約都在盯著我。」
「這支黑甲軍是把刀,隻要主人死絕了,刀落在誰手裏便是誰的。」
「沈桃,將黑虎符拋出去吧,拋在黑市,然後與太子搭上線,時機成熟便將黑虎符交給他。」
「黑虎符現世,殿下與溪公主都會陷入危險。」王鐵花蹙著眉。
我揚唇,「可本宮想看看,是主人先死,還是覬覦它的人先死。」
沈桃嘀咕,「人家每日要做生意,看賬本,查賬,還得收集各路情報,這也要幹,那也要幹。」
王鐵花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告訴太子,陛下年事已高,以你沈家為首的皇商將盡數效忠他。」我喝了口茶。
「是!」
任務交代完,我放下茶盞起身,突然想到什麼。
「沈桃,備紙筆。」
我將信寫好收進信封蓋上印信,「用你本家的人快馬傳到齊國皇宮,若有回信通知鐵花來取。」
沈桃雙手接過,「是。」
我下樓離開,沈桃壓著聲在後頭問,「不是,你去接咱家公主回來時,她真在那質子床上?」
「你想死。」王鐵花淡淡道。
「你跟我說說怎麼了!如果是,你一定得陪我去趟齊國,用你那大錘捶死那狗東西!」
「閉嘴。」
臨近夏日,京都進入雨季。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將近半月。
許是剛回來水土有些不服,我病了。
從前我在戰場受傷也從未像如今這般渾身提不起力氣。
「公主,陛下賞賜的滋補湯到了,請趁熱用。」
父皇安排過來的宮女端著湯碗。
碗中的滋補湯父皇已賞賜了半月,自我回京起每日早膳都會送過來,彰顯對我的恩寵。
「謝父皇賞賜。」
我接過碗正要喝,門口就傳來了吵鬧聲。
裴雲溪掙開宮人的阻攔闖了進來,揮手打掉了我手裏的碗,神色憤恨。
「裴雲昭!你要不要臉!你以為父皇依舊寵你你就可以搶走淮遠哥哥是不是!做夢!」
我掀了掀眼皮,「你又發什麼瘋?」
跟在裴雲溪身後的內侍已經抓住了她,「昭公主恕罪,溪公主毀了陛下賞賜之物,奴才這便帶著溪公主去向陛下請罪!」
我擺擺手,「拖下去。」
裴雲溪瞪大眼怒聲罵著,「你以為你配得到母妃一樣的賜湯恩寵嗎!你不配裴雲昭!」
無半點公主風儀。
湯碗已經打碎了,沒法再喝。
我看著地上的碎片,眼眸逐漸加深。
江淮遠跪在禦前已經三天。
在賜婚聖旨頒布前夕在府中召妓,損了皇家顏麵。
當然,這是沈桃的手筆。
王鐵花給我念著沈桃傳來的奏報。
「江淮遠生母乃晉王之女?」
她抬眸看我,眸中同樣有驚訝。
不過倒說通了為何他想要黑虎符。
晉王是先皇最寵愛的弟弟。
卻不想一夜之間全家消失在京城,連衣帶都不剩一條,成為懸案。
先皇悲痛欲絕,生前常去晉王府上枯坐。
保留了晉王府的一切,百姓們紛紛感慨其兄弟情深。
想來應當還有另外的故事。
不過這故事我不想聽。
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讓沈桃再去做一塊黑虎符,計劃要變一變。」
王鐵花領命退出。
我讓沈桃安排朝中人將奏報呈到了禦前。
父皇隻感慨了一句,「總算找到了晉王叔後人,先皇可以安心了。」
隨即賜下了無數珍寶到將軍府。
然而當天夜裏,將軍府遭遇刺客,江淮遠身受重傷,下落不明。
父皇震怒,下旨一定要將晉王唯一的後人平安帶回來!
「可要屬下將他找出來!」王鐵花道。
「不必,到了該他出場時,他自會回來。」
我咳了幾聲,捧著父皇賞的湯抿了口,「父皇賞的好東西,往後滋補湯勻出一半給裴雲溪送過去。」
「就說我想與妹妹講和,務必嚷嚷的滿宮都知,這是父皇賞的,她不敢不喝。」
王鐵花抱拳,「是。」
她猶豫了一下,我看她一眼,示意她有話就說。
「殿下,沈桃今早剛查出一個消息,與您去往齊國為質有關。」
「哦?說來聽聽。」我好奇的看過去。
「昨夜江淮遠撤離將軍府後,我們的人進去在暗格中拿到了一封信,是江淮遠與齊國君主的。」
「三年前齊國出兵時,江淮遠暗中送上了情報,目的是用大魏七座城,換殿下往齊國為質!」
我聽完先是一愣,而後幾乎要氣笑了。
難怪不到一月齊國就連拿七座城,不要皇子為質卻選了我這個公主。
原來早在三年前,不,或許更早,對我一家的清理便已經開始了。
湯碗在我手中應聲碎裂。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