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森進ICU那天,我嫌跟著他的生活朝不保夕,跟他一刀兩斷,出國結婚。
他在急救中苦苦掙紮,我連一麵都沒見他。
他恨我入骨。
三年後,他被爺爺揪回老家,去給一個無名墓撿骨遷墳。
蕭奕森手裏捏著一節腕骨,冷冷的說。
“蕭曉冉,死的怎麼不是你呢?”
可他不知道。
他親手撿的這具骸骨,就是我。
......
七月剛到,就下了場暴雨,把我的墳衝垮了。
雨一連下了幾日,天剛放晴,我就看見一個身影,步履蹣跚,向這邊一步一步地挪動著過來。
我坐在墓碑前,跟爺爺打了聲招呼,卻看爺爺慢慢的蹲下身,一點一點用蒼老的手扒拉著土,試圖把我的棺材重新入土。
“哎呀,我苦命的孩子!這可怎麼辦?”
我心頭一酸,想扶著爺爺起來,告訴他沒關係的,手卻徑直穿過他的身體。
我總是忘,我已經死了三年了。
爺爺扒著扒著,他渾濁的眼睛突然閃現出一絲清明,他喃喃自語:“濕墳,不行,曉冉會不安生的......要撿骨,對了,遷墳。”
隨即,他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老人手指有些僵硬,按一個數字就要停一下,卻執著地撥通了他孫子的電話。
“奕森啊,你快回來,回來啊!出大事了!”
我在爺爺撥打那熟悉的號碼時就試圖阻止,可我隻是一個靈魂,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我隻能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他不會來。
“爺爺,怎麼了?你別著急,我現在就請假回去。”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掛斷電話後,爺爺有些茫然地呆坐了一會,然後起身,徑直向著家的方向蹣跚著走去。
“爺爺!你可害慘我了!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我知道爺爺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跟在他後麵嘮嘮叨叨。
不知不覺,我竟然跟著爺爺回了家。
我又驚又喜,之前三年,我的活動範圍隻能在我墳頭十米,可憋鬼了。
我虛虛地靠在爺爺的肩膀上,像是我還活著那樣。
這些年,蕭奕森多次提議接爺爺去城裏生活,但每次都被爺爺拒絕。
蕭奕森以為爺爺隻是舍不得離開老家,而我明白,爺爺是怕他從小養到大小女孩孤單,所以一直守在這裏。
次日,蕭奕森也趕來了,他看起來很匆忙又狼狽,顯然是一路奔波過來。
他蹲下身子和坐著的爺爺平視,仔細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
“爺爺,沒事吧,怎麼了?這麼著急叫我回來。”
爺爺眼神有些遊離,說話斷斷續續卻帶著明顯的焦急:“濕墳......不行,遷......要遷......撿骨!”
撿骨,也叫撿金,洗骨。是指人安葬多年後,再掘開墳墓,撿拾遺骨,重新安葬的儀式。
蕭奕森皺起眉頭。他從小跟著爺爺,自然懂得一些撿骨的技藝,但他不明白,父母的墳都是火化後葬在墓園裏,爺爺究竟要撿誰的骨。
我飄到奕森麵前,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龐,眼前的人瘦了,黑了,臉上還有未刮的胡茬。
“師兄?這就是你家啊。”
我眼見門口出現了一位明豔動人的美女,她的聲音裏帶著親昵與依賴。
蕭奕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繼續問爺爺:“爺爺,撿的是誰的骨啊。”
爺爺的眼神依舊有些迷茫,他口齒不清地說。
“是.....曉.....冉。”
我腦子轟的一下,整個人僵直在那。
卻聽見蕭奕森冷笑著說。
“是她啊,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