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後麵幾日，裴硯日日來我房間，我有些煩。

每次他來我都睡不好覺，終於，我忍不住開口。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睡覺嗎？”

他眼含震驚，似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你不喜歡我來？”

我推開他，抱著被子坐起來，皺眉思考。

“也不是不喜歡，你身上暖和，但是每次我好累。”

裴硯一句話也不說，眉眼下壓。

“所以你把我當暖爐？”

我瞥了他兩眼，默默攏著被子，防止他一個生氣又把我丟出去。

不料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掐住我的臉，惡狠狠搖了搖。

“膽子真大，你居然敢拒絕本王。”

“本王寵你，是你的福氣懂不懂？把我哄高興了，你想要什麼沒有？”

聞言，我眼睛一亮。

“真的？”

“那你能幫我找妹妹麼？”

聽到此話，裴硯擰眉思索。

“妹妹？沈家就你一個女兒，哪裏來的妹妹。”

瞬間我冷汗直流，怎麼忘了，我現在身份是沈芙。

在裴硯疑惑的視線下，我結結巴巴找補。

“她…她是我年幼時的丫鬟，與我同歲，和我長得很像，被一個老鰥夫給抱走了…”

索性他沒有追問，應了下來。

“明天你和管家說，讓他幫你找。”

我立即雀躍了起來，撲進他懷裏。

“謝謝爺。”

見我這副巴結模樣，裴硯樂了，攬著我的手又在蠢蠢欲動，順著我腰間皮膚摩挲。

我順從親了過去，滿心歡喜。

第二天，我立即找了管家，細細說了一下要求。

他拍著胸脯保證。

“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管家走後，小姐牽著我的手，半抱怨道。

“荷花，你一直找你妹妹，萬一找不到呢？賞給你的銀子那麼多，都花在這上麵了，找不到豈不是打水漂了？”

我含笑搖了搖頭。

“不會，隻要有妹妹的消息，千金也值得。”

小姐閉口不言，依舊皺著眉。

我不在意她的想法，她沒經曆過我的事，自然不懂我的執著。

恰好此時丫鬟從廚房拿來肘子，我鬆開小姐，像肘子奔去。

大肘子，我來啦！

接下來一連十幾日，裴硯都歇在了我房裏。

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火辣滾燙，簡直要把人燙化。

每每和他對視，我總是先不好意思垂下頭。

而且，他經常都會從外麵給我帶杏仁糕。

我最愛吃杏仁糕，也最會做。

妹妹誇過我的杏仁糕一絕。

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想開一家鋪子，專門賣杏仁糕。

裴硯帶的次數多了，慢慢他在我的心裏有了些地位。

見到他時，我的心裏總忍不住泛起甜蜜，那感覺就像小姐做的冰鎮西瓜一樣清甜誘人。

恨不得日日都能吃到。

漸漸，我開始期盼起了裴硯的身影。

小姐說我墜入愛河了。

我被她說的臉紅耳熱，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話。

難怪小姐沉迷情愛，這感覺竟那樣好。

但今日的杏仁糕是小廝送來的，他說裴硯公務繁忙，今兒就不來了。

我有些悶悶不樂。

小姐看我不高興，拉著我讀書。

從前她在府裏也教我識字，可今日的詩讀起來怪怪的。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荷花，這首詩寫了婚姻悲劇，警告女性不要戀愛腦，你看這句…”

聽著聽著，我有些犯困，幹脆趴著睡覺。

迷迷糊糊間，聽到小姐說。

“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桑葚？

幼時我曾見弟弟吃過，那時我盯著桑葚直流口水，娘見了氣急，扇了我一巴掌。

罵我饞死鬼。

我咂了咂嘴。

“小姐，桑葚是什麼味道啊？我沒吃過。”

小姐的讀書聲戛然而止。

“…明天讓小廝去買。”

第二天小廝買來了桑葚，一個個又黑又亮，香甜的氣味止不住的往我鼻子裏鑽。

可惜我沒吃到。

他在送往我院子裏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王妃身上。

弄臟了她的裙子。

王妃杖殺了他，隨後讓人拉著屍體，丟到了我的院子裏。

血腥味直衝天靈蓋，我忍不住幹嘔。

她揚起笑，輕聲細語的道。

“這小廝毛手毛腳的，弄臟了我的裙子，為了防止他以後衝撞到妹妹，我便給他個教訓，妹妹意下如何？”

我皺著眉，看著血淋淋的人，勃然大怒。

王妃當真偽善至極！

明明人都被她給打死了，還說是為我著想給個教訓。

府中妻妾隻有我和她，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眼含怒火，直勾勾盯著她。

“到底是為我著想還是王妃想給我個下馬威？”

“你裙角的汙漬根本不是桑葚，你平白無故打殺了他，又拉著他的屍體丟到我院子裏，居心何在？”

王妃臉上的笑當場冷了下來。

小姐著急的拽我的袖子。

我不予理會，若是扮作鵪鶉順從王妃，她就會放過我嗎？

不會。

今日這副情形，王妃擺明了是衝著我來的。

隻是可惜，連累了無辜小廝。

她冷哼，眼神冷漠的看著我。

“沈芙，你好大的膽子！”

“沈姨娘衝撞本宮，來人，讓她在我房前跪著，什麼時候知錯什麼時候起。”

身後嬤嬤氣勢洶洶向我走來，押住我的胳膊。

我掙了開來。

“放手，我自己會走。”

烈日炎炎下，我挺直著腰背，汗如雨下。

小姐同我一起跪著。

她淚流滿麵。

“荷花，你以後別和王妃起衝突了，聽話些，封建社會吃人的，以後萬一她一個不高興，咱們就沒命了。”

我淡淡回道。

“小姐，不是你教我的人要有骨氣麼。”

“平白無故連累一條性命，我於心不忍。”

受了不公就要說出來。

沈府從不會肆意打殺奴仆，我在小姐身邊那麼多年，即使愚笨，沈夫人也從未苛待過我。

小姐更是對我恩重如山。

在管家手裏，她一眼挑中我，日日將我帶在身邊。

有什麼東西都會想著我，她說，我見她不用多禮，我們情同姐妹。

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僅憑王妃的身份，就可以肆意打殺仆人。

這次殺的是仆人，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