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姑沒看出我的錯愕，還在絮絮。

「嘉年啊，你在城裏發達了，總要帶帶我們這些親戚的，你看，能不能找找關係，幫幫你堂弟，啊？他考上這個大學可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我們這一輩隻有陸天賜一個男孩，幾乎被捧上了天，天天心肝寶好大兒的念著，覺得是得了鳳子龍孫了。

結果他光是高中就留了兩年級，還複讀了一年，才考上跟我在同一個城市的三本。

我沒有回答大姑，反而忍不住笑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著陸天賜。

大姑像是自己受了侮辱一般，當即變了臉色。

「嘉年，你這是什麼意思？天賜是你的親堂弟，怎麼，你現在是厲害了，就不想認我們這些個親戚了？別忘了，當年你爸過世，我們是怎麼照顧你跟你媽的!」

「這人呐，就算再有錢，也不能忘恩負義!我要讓大家評評理!」

大姑站起來指著我，義憤填膺，唾沫星子都噴在我身邊的小模特臉上。

堂姐這會兒的背又挺直了，應聲，「是啊嘉年，不是姐姐說你，去年回來還說每個月攢不下什麼錢，怎麼今年......」

她用眼睛掃過一圈男模，笑容隱晦。

「姐姐也不知道你在城裏是幹什麼，才有了這出息。但我們女兒家，名聲最重要了。你這樣會壞名聲的，要是以後再染了什麼臟病，還怎麼找個好人家？」

堂姐夫聽到「好人家」很滿意，拍了拍堂姐的腿，隨後轉過頭來看我。

那是一種常見的油膩眼神，帶著惡意的揣測，黏在我身上。

「這麼嫌棄我們，這位姐姐怎麼剛才還一直盯著我看呀~不怕得病嗎？」給我捏腿的小模特，揚起一把軟嗓。

堂姐夫登時變了臉。

「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堂姐驚慌失措。

「你算什麼東西，這有你插話的地方嗎？」大姑惱火了，一腳踢在小模特身上，緊接著把槍口調轉到我。

「誰知道你在外麵做什麼行當，盡搞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全縣城的人都看著，我們陸家的臉，算被你丟完了!」

客廳裏，跟我一起來的男模哥各個低著頭裝聾作啞，含蓄探究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

我心裏感到不適，拿起手機搖了搖，「既然姑這麼看我，那天賜的事情，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大姑被我捏住軟肋，凶神惡煞的神情一下軟下來。

「嘉年呀，看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咱們可都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不幫自家人的道理。」

「我的錢臟，當然入不了大姑的眼睛。」我學著她剛才的語氣說話，撂開她的手。

「誒呀，你看看這......」大姑隻有訕笑，忙拉過陸天賜到我身邊，「天賜，你快來給你姐說兩句好話。」

「她嬌氣慣了，我們做長輩的，明明是為了她好，提點這麼一兩句，還生上氣了。」

大姑小聲抱怨，甚至顯得有幾分委屈。

一直盯著手機看的堂弟，被拉到我眼前。

向來是低著頭的，這時吊梢眼卻斜著向我看過來，笑容莫測。

我心裏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想阻止他說話，卻被他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