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與我爹不歡而散,隔日,就有禦史台激揚文章撒出來,說我不謹婦道,行事與賊匪沆瀣一氣,還企圖以女子之身染指國事,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我倒是不驚訝,從保和殿出來我就猜我爹會搞這一出了。
他為了表示自己禮賢下士,求賢若渴,特意學昭烈皇帝三顧茅廬,去桑賢山白臚書院請了幾位大儒入市。這大儒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啊?
外麵風風雨雨,把我罵的那叫一個狗血淋頭,直欲比作呂霍遺風,禍國殃民,簡直是不死不能平民怨。
我副將石進達氣的不行,差點就要去拎刀找那幾個酸儒表演全武行。
「行了,你消停消停吧。不過是上下嘴皮子說幾句,你要是去了,皇上做夢都能笑醒。」
石進達拍了下桌子:「這幫子窮酸,天下動亂的時候躲在後麵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倒出來罵有功之臣了!真是聖賢書讀到狗肚子了!」
我遞他一杯茶: 「我剛帶兵那會,挨得罵比這還多,不也過來了。喝喝茶,平平氣。」
這幫大儒巴不得有人衝過去把他殺了,最好是鬧得人盡皆知,那才能留名千古。
「皇上到底怎麼想的呢?殿下的功勞,封幾個王爺都值了。」
我笑而不語,把桌子上的信扔給他。
他展開一掃而過,挑了挑眉:「北遼異動?」
「皇上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讓誰去平亂?」
外麵沸反盈天,朝上更是吵得火熱。桑賢山的大儒能寫文章罵我,楊家一係出來的武將也能據理力爭,憑甚主將不能封王?但北遼戰報一來,本還吵個不休的言官們,全都啞火了。
北遼精兵鐵騎,大單於拓跋佐更是屢次踏進中原,三年前才在我手裏吃了敗仗,蟄伏北遼草原。如今整合了北遼大小部落,卷土重來,除了讓我帶兵平亂,我爹是別無他法。
「此事需快,我能等,邊境的百姓等不得。」
「要不,我們也找幾個文人歌功頌德?」石進達的提議不錯,但問題是,哪來的大儒願意給婦人作詩篇呢?
我本來沒做這個打算,但我娘卻和石進達想到了一處,特意讓吳奎給我引薦了臨安謝氏的下一任家主,謝昭。
「謝昭的母親與我是手帕交,特意從臨安送了信來,說他家子安不日就要入京。」
我娘一邊說,一邊古怪地看我一眼:
「子安此番進京,名義上是替他母親看望我,實則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楊家到底還是武將多,文官口舌多有不及,子安背後是隴郡四姓的才子,他們肯為你所用,你日後想走的路會順遂不少。」
「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難得,安瀾,後日子安到都城,你要親自去接才好。」
我自是要親自去接,要不是管家攔著說於理不合,我還想讓謝昭直接住到我的府邸。
管家表情一言難盡: 「殿下,謝公子若住到咱們府上,隔日都城就要盛傳,臨安謝氏的公子是您的入幕之賓。」
4、
謝昭進京那日,我帶了三十府兵在城門口等著。
石進達說,文人雅客一般身體素質不太行,最好帶個豪華舒適的馬車一起去,以示我禮賢下士之心。
我覺得甚是有理,特意帶了我府上最豪華的馬車,結果根本沒用上。
主要是我家這個俗氣的馬車,配不上謝郎啊!
雖說謝昭素有「玉郎」之稱,世人皆讚他才比子建,貌勝潘安,但我一直以為隻是溢美之詞,興許還有點水分。
畢竟就我二弟那個葫蘆瓢德行,民間還有傳言二皇子風姿俊逸,世間難得。
不成想謝昭竟是名副其實。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琢。
謝昭此人,確實風姿卓絕,不同凡響。
城門外,落日餘暉,霞光絢爛。
謝昭打馬到近前,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一看就知馬術極好。
「臣謝昭,拜見公主殿下。」
「先生請起。」
我上前一步扶他起身:
「早聞先生之名,今日終於有幸得見。」
「臣亦是仰慕殿下多年。」
我左右兩側的侍衛同時咳出聲,一個看天,一個看地。
謝昭目光灼灼,似是天地間隻我一人映入他眼底。
哎,我若是閨閣女兒,謝郎此舉無異於芳心縱火,還好,我是見過大世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