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定定地看了傅以申一會兒。
從十四歲到現在將近三十歲,她目前為止的人生裏,傅以申足足占據了一半。
從桀驁少年到現在的商場精英,其實傅以申的樣貌變化不大。
除了臉龐棱角更加分明了一些,五官更加立體了一些,她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她記憶中那個愛她愛到骨子裏的少年。
是,她舍不得。
就好像明明已經長進自己血肉裏的人,要活生生被撕出去。
“傅以申,”蘇眠歪著頭,雖然笑著,但是滿眼都是悲傷:“你是希望我能叫來人,還是叫不來?”
傅以申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也淡了一些。
蘇眠說:“我知道,你想離婚,娶方青青。”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也不是非要纏著你不放,我隻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一定是方青青?”
......
吃飯的地方是沈簫選的。
一家很清幽的私房菜館,裝修很有味道,像是民國時期的小院子,有魚塘拱橋,還有西洋小樓。
蘇眠全程一言不發,隻是紅著眼睛,偏頭看著外麵的景色。
傅以申把菜單推到她麵前:“眠眠,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蘇眠看也沒看,“油炸花生米,熗炒油麥菜,其他的你們隨便。”
這是那時候他們天天吃的兩道菜。
油麥菜是菜場老板剝下來的扔掉的老葉子,她撿回來許多,用水焯一遍再炒,口感就不會那麼老了。
花生米是隔壁鄰居給的,他是幹超市的,倉庫進了水,五香花生全都被水泡了,賣不了,全送給她們了。
服務員有些為難:“我們這是粵菜館,沒有這兩個......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傅以申從錢包裏抽出一疊紙幣,遞給她:“想想辦法。”
“......好的。”
服務員收了錢,卷成卷,塞進了褲子口袋裏。
傅以申把菜單又推給沈簫:“表哥,你來點吧。”
沈簫點了一瓶茅台。
服務員都蒙了:“就這樣嗎?”
沈簫:“嗯。”
很快,菜就齊了。
外麵鹵菜店五塊錢一盒的油炸花生米,還有一盤一看就是臨時加塞炒出來的油麥菜。
沈簫開了酒,倒在了分酒器裏。
又拿了兩個小酒杯,一人一個,放在自己和傅以申麵前。
傅以申抹了一把臉,幹笑了一下:“這場景,怎麼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的地下室裏。”
一樣的人,一樣的菜,連蘇眠身上的衣服都一樣。
沈簫:“可不是麼。””
傅以申神情有些痛楚,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酒杯,喉結上下滾了滾:“眠眠,我們......好聚好散吧。”
蘇眠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
她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
淚水就這麼輕易地流了出來,怎麼都憋不住。
傅以申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擦擦吧。”
蘇眠努力壓抑著哭腔:“傅以申,我勸你現在別對我這麼好,你就不怕我又纏著你不放?”
傅以申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把紙巾輕輕塞進了她手裏。
蘇眠揚手把紙巾扔了出去。
“......我跟表哥說過了,我們名下的財產,房子,錢,都歸你,公司的股份也分給你一半,你下半輩子可以安安穩穩的過。”
“......”
“大壯也跟你。”
大壯是他們在地下室的時候,收養的一隻流浪狗。
那時候它才兩三個月大,轉眼間,已經成了十五歲的老狗,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每天隻能趴著,走路都艱難。
他們都知道,它已經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跟他們的感情一樣。
“其他的,你還想要什麼,可以盡管跟表哥說。隻要我有的,都給你。”
蘇眠冷笑:“我要方青青的命,你給嗎?”
話音還沒落,就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誰要我的命呀?”
蘇眠抬起頭,看到了方青青。
她錦衣華服,她滿身珠翠,她......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