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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給我的令牌被我滿心歡喜地捏在手裏,這是我準備送給姐姐的生日禮物。
想到姐姐開心的樣子,我的腳步愈發輕快。
可剛翻過宮闈,我便愣住了。
姐姐被繩子捆在庭院中央,半個身子已然消散。
“不!”
隱去形跡的我連呼喊都沒有聲音,眼睜睜看著姐姐在我麵前形神俱滅,就像從未存在過。
內殿傳來一聲怒吼:“為什麼哀家還是失敗了!”
我看著一個容飾華麗的老嫗推門而出,滿麵猙獰地環繞著姐姐消散之處來回踱步,喃喃自語著:
“定是哀家離她太近了,下次用畫像試試......進寶!”
一個老太監麻利地滾了出來。
“快把這收拾幹淨,不要讓人看見,再給我重新找八字合適的女子,要快!”
錦瑟再睜眼時,已是滿麵的淚水。
我輕聲問道,“看清了嗎?”
錦瑟點點頭,聲音喑啞顫抖:
“所以......所以你才是霜妃,櫻貴人......是被太後害死的......”
“不錯。太後為了與皇上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不惜使用禁術盜用她人的軀殼。
可是前幾次都因為術法有誤,害得別人形神俱散,包括我姐姐。”
“但我不一樣。我是天生的巫女,從小就被送到山上修習術法,這類邪術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
“我本想當場殺了她,然後隨姐姐一同去了。
可我看著丁進寶把姐姐的細軟扔出來,裏麵......是姐姐給我縫的十餘件衣裳......”
我泣不成聲。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去想姐姐是如何一邊歡喜地撫過那些梅花圖樣,一邊想象著我穿上它們的樣子。
錦瑟握住我的手,“你姐姐一定想看你穿著她縫的衣裳,好好活下去。”
沒錯。
我點點頭:“姐姐也還有救天下人於水火的理想尚未實現,我絕不能就這麼赴死。”
“我與她周旋至今,就是為了徹底摧毀她的一切。光是殺了她還不夠,我要讓她也嘗嘗永失所愛的滋味。”
“我不僅要殺她,還要誅心。”
錦瑟用帕子輕輕拭去眼淚,以防被下人看出異樣。
“需要我做什麼?”
不愧是姐姐生前最好的朋友,我嘴角上揚,心下輕快了不少。
“你我都是聰明人,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我清楚你與我姐姐的情誼,但我也必不會讓你白忙一場。”
“我早知你出身世家,深諳治國之道,可是苦於女子不得幹政,一直難以施展你的抱負。此次若是順利,我定會幫你消除阻礙。”
錦瑟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夜裏,玄祀像隻被抽了線的蝦,勾著身子虛弱地窩在榻上。
太後穿著件嬌嫩的粉色肚兜,弱柳扶風地扭著身子跪坐在玄祀身邊,淚水漣漣,無助地啜泣道:
“皇上,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姐姐們整日因臣妾受寵而責罰臣妾,臣妾實在遭不住......”
玄祀使勁兒抬手揉了揉腦袋,窩囊地歎了口氣。
“愛妃啊,朕最近連日親自上早朝批奏折,實在無心插手後宮的事兒啊......”
“可是......”太後還想說什麼,卻被兒子不耐煩地打斷了。
“哎呀可是什麼可是,這是你們女人家的事兒,還是和皇後說吧,她會為你做主的。”
皇帝當然疲累。我為了不讓太後借我的身子成功爬上龍床,給那新換的床榻加了些猛料。
隻要皇帝一坐到這榻上,便會渾身無力,困倦不已,眨眼間便會昏睡到天明。
若是皇帝去其他嬪妃那過夜,倒還無妨,唯獨來霜妃這裏,便整夜鼾聲如雷,哪裏還有時間開枝散葉?
眼見這個任務遲遲無法推進,太後便又開始忙著榨取我的剩餘價值。
繼糊弄完皇帝之後,她又命我把前朝大臣們聚在一起,把這出“年老體衰,退位讓賢”的戲碼重演了一遍。
眾大臣困惑不解,卻也隻能低頭遵命。
至此,在太後眼裏,我的命也該走到盡頭了。
“霜妃”體貼地當著眾人麵給我遞來一碗補藥。
“多謝太後抬愛,臣妾特意命人熬了這天山雪蓮,最是滋補身體,太後快嘗嘗,也好恢複得快些。”
隻消一眼,我便知道這一碗裏加了東西。
什麼滋補,這分明是能讓我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毒發身亡的蠍毒。
我穩穩接過來一飲而盡,脫口稱讚:
“好喝!霜妃有心了。”
霜妃笑得愈發嬌俏,“太後喜歡就好。”
眾大臣陸續離開,霜妃佯裝留下侍奉,實則是要確認我毒發。
可她不知道,藥一被我喝下去,她那視如心肝的兒子眼前便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耳後也冒出了一顆黑色的小痣。
待他再睜眼時,已經接替我,成為了即將毒發的太後。
而我,成了正在批奏折的真龍天子。
致命的蠍毒本就令人痛苦異常,再加上突然被換身的驚恐,使得皇帝發出了巨大的慘叫聲。
“進寶,快堵上她的嘴,別汙了我的耳朵!”
太後一臉厭惡地捂住耳朵,絲毫沒聽出來那痛苦的嘶吼竟來自她的廢物兒子。
進寶比狗還聽話,三下五除二堵了皇帝的嘴,還將他死死壓在地上防止逃跑。
可憐的廢物皇帝很快毒發,像隻垂死掙紮的困獸般徒勞地蹬著腿,嘴裏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嗚咽。
太後滿意地走到他身邊,一腳踩在皇帝的頭上:
“小賤人,就憑你也配伺候我兒子?”
“快帶著我的身體投胎去吧,若是福氣多些,再過二十年,我沒準還會挑你來換身呢。”
她不知道,眼前逐漸失去氣息的人,就是她處心積慮也要陪伴一生的心肝寶貝。
隔著銅鏡,我與她一同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