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抽屜,也全是書和一些藥品。
就在我想要看清藥品的名字時,夏老師走過來。
「桌子收拾好了,快去寫作業吧。」
她一邊關上抽屜,一邊催促我。
因為書桌全是夏老師自己的資料,她讓我在吃飯的小桌上寫作業。
我神色淡淡,點頭答應。
就在我埋頭寫作業時,一張熟悉的報名表遮擋了視線下的題目。
耳邊是夏老師平靜的聲音:「我替你報名了,我在學校的檔案裏翻出你寫的書法送審,海選通過了。」
我一下子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她:「什麼時候的事?」
夏老師沒有回答我,繼續說道:「市區初賽好好準備。」
我表情失控,聲音顫抖:「我沒有錢,去不起。」
她頓了頓,「李晚,一等獎有三千塊,報名費就當我借你的。如果進了決賽去上海,我們不住宿,坐火車當天往返時間夠的,省一筆住宿費。」
夏老師勾勾唇,好整以暇地看我:「你數學不錯,知道這筆交易值不值。」
我愣愣得聽著,沒有任何遲疑,「好!錢我會還給你!」
李晚,你現在沒有退路。
成長就是在漫長的時空裏持續發力,想要得償所願,就得心無旁騖,全力以赴。
平靜的日子讓我忘卻嘈雜,可是嘈雜的人會自己找上門來。
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可能不會住在夏老師家。
周五放學,我和夏老師剛進樓梯口,還沒到家就注意到走廊的騷亂。
很多人圍在夏老師的家門口。
「怎麼回事?」我快步走過去,扒開人群。
一個人影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抓住我的胳膊。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爸嗎?」他呲牙咧嘴,臉色鐵青。
房間被翻的一塌糊塗,書櫃上的書全被扔到地上,抽屜也被打開了。
幾個人站在夏老師的房間裏。
夏老師推開人群,冷冷地看著爸爸手裏的藥瓶,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爸爸拽住我的胳膊,指著夏老師咆哮:「你知道你的老師是瘋子嗎?你還和她在一起?」
我的視線轉移到他手中的藥瓶。
帕羅西汀,生物課上老師講過,抗抑鬱藥物。
夏老師一把奪過爸爸手中的藥瓶,眼神淩厲,聲音帶著寒冷:「滾出去!」
爸爸冷嗤一聲,得意洋洋地刺激道:「你一個神經病能當教師嗎?能教好學生嗎?」
夏老師猛地將手中的藥瓶砸到爸爸的腳下,藥瓶裏的藥片嘩啦啦地響著,然後滾到我的腳邊。
「再不滾出去,我報警了!」
夏老師瘦弱的肩膀在輕輕顫抖。
我怒氣衝衝地抓著爸爸離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回到家,我開始收拾衣服,背後爸爸還在罵罵咧咧:「你以為誰想管你死活!」
「要不是單位領導家庭調查,你以為我想找你回家嗎!」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那些被人拋棄的記憶,那些被人唾棄的記憶。
記憶可能會隨著時間模糊,但那些傷害卻在時間裏積累得越來越深。
無法釋懷的傷痛,就像一條河流,表麵平靜無痕,隻要撥開狼藉,裏麵依舊雜亂不堪。
原來,當初他們把我接到自己家,是因為恰逢爸爸單位的子女背景調查,為了讓表麵好看,他們把我接回家,隻能多添一雙碗筷。
現在,又因為同樣的原因,爸爸要升職了,又想起來找我。
我沒有精力陪他們演這一出了,我的喉嚨幹澀得厲害。
「我要搬去宿舍。你就以學業繁忙為由,說我自己搬去宿舍住。」
一旁,媽媽牽著弟弟的手,像是難得有些愧疚。
「記得在學校登記留檔案,這樣方便爸爸的領導去調查。」
我停頓許久,聲線單薄:「知道了。」
初冬的冷意加深,外麵一片銀裝素裹。
我望著這一切出了神,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多麼渺小,可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義。
比賽的那天,我坐在市區初賽的現場。
周遭針落可聞,麵前是給的題目。
我拿起毛筆,放慢動作一筆一劃。
很多記憶像電影的慢鏡頭,在我的腦海一幀一幀播放。
奶奶捏著我的手,認真地教導:「這是側峰。筆尖不落在正中央。」
「運筆時筆尖要豎直......」
我集中注意力,筆尖在紙上移動,直到最後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