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夏日蟬鳴時,爹爹允諾我的十八抬嫁妝終於悉數送到。
我挑了些名貴的首飾,便營造了掉崖身亡的假象,帶著外祖母去往江南一帶尋早就打聽好的民間名醫去治病了。
在收拾好隨身細軟踏上馬車的那一刻,我掀起簾子看了一眼陰雨綿綿的京城。
想到還在府中等著我給他帶回福春樓的燒鴨的墨勳,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低語喃聲了一下:
【再會,墨勳。】
那時的我並不知曉,我墜崖假死,險些壞了墨勳的大計。
聽聞我墜崖下落不明的消息,在輪椅上的墨勳猛然立起。
完全忘記了他腿瘸的身份。
【找,馬上找,日夜不停地去給我找!】
在外人麵前一向冷靜從不外露情緒的他,此時整個人都顫抖得不成樣子。
眼見著雨勢越來越大,在懸崖下彙成了渾黃一片的河,搜救難度加大,隊伍隻得收工。
墨勳立在崖邊,看著腳下的滾滾黃水,那雙本無焦距的眼,此時一片晦暗。
他不相信我會這樣突然離世,明明昨日才笑眯眯應了他今日會給他買福春樓的燒鴨。
他的喉頭滾動了幾下,聲音低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說道:
【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江南醫治了兩年有餘,最終還是沒能把外祖母留住,在一個秋風蕭瑟的清晨,她老人家撒手人寰。
我按照外祖母臨終的遺訓將她安葬在了有山有水的地界,隨後,便啟程回京。
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我那早逝的娘,我想要告訴她,外祖母去找她了,她在那邊是有娘疼的了。
一陣傷痛訴語後,我起身拍拍膝上的土,撐著傘準備離開。
雨勢漸大,打在傘麵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這幽靜的林中奏響了哀符。
突然,眼前出現一襲被雨水打濕了的青衣,轉瞬之間,便到了我麵前,近到我能聽到來人的呼吸。
我驚得停下腳步,感覺到有人用一雙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一直低頭趕路的我甚至沒有勇氣抬眼看看來人是誰。
【看來夫人還是後悔了。】
聽到這冷冷的聲音,我手撐著傘柄,心底發顫。
墨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我定了定神,抬頭望向他,那日思夜想被冰霜覆蓋的矜貴容顏出現在我眼前。
他,好了?
現下看起來,竟是眼也不瞎,腿也不瘸了。
未待我回神,他便突地將我滿滿攬入懷中:
【清沐,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心下一軟,下一刻,他卻又蹦出冰冷的一句:
【你竟敢騙我!】
握緊我心臟的那雙大手終於開始發力,我的呼吸一窒。
傘麵被大雨敲打得擾人心神,我也越發地慌張不安。
握著傘柄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指骨都已泛白,身形也已不穩,卻還是假裝鎮定。
他鬆開我,俊臉如冰,一雙眼眸深如幽潭地凝視著我。
而我,這才憋出一句:
【請問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