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骨中針嗎,我的老家有一種說法。
在女嬰剛出生時,隻要往她的頭骨裏紮進九根針。
女嬰痛苦地死去,下一胎就會是男嬰。
我的頭裏就有這樣的九根針。
可是,我活下來了。
1
我收到了體檢報告,ct報告單上顯示我的腦袋裏已經沒有異物了。
放下報告後,我卻有些心驚膽戰。
因為我腦袋裏的最後一根針,不見了。
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奶奶在我的頭骨裏紮進了九根針,媽媽發現後,拽著奶奶要和她拚命,但爸爸卻一腳踹翻了剛出產房的媽媽,指著她罵:
“又不是兒子,你白吃白喝老子的,老子還沒和你算賬呢!”
第二天,媽媽就抱著我和他離了婚。
那天下著大雪,媽媽帶著我離開了這個村子。
離開時,我的腦袋裏有九根針。
之後,我開始在另一個慢慢城市長大,接受治療,考上大學。填報誌願的時候,我特意選了定向師範生。
我想要成為老師,想要這樣愚昧的思想可以通過教育一點一點消失。
做完體檢,我就坐上了去往實習地的大巴車。一路的顛簸後,我到了村口,才意識到不對勁。
我又回到了這個村子。
隻不過這一次,是以老師的身份。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頂,忽然想到那份體檢報告。在我還小的時候,已經通過手術,拔出了八根針。
那最後一根消失的針,到底去哪了呢?
2
村裏的房屋明顯是翻新過的,道路的兩旁還掛著“歡迎新老師的標語”。
老校長過來接待我的時候,我才得知之前這裏有過一個女老師,校長給我的解釋是那位老師因為習慣不了他們這窮鄉僻壤的惡劣環境,就跑回去了。
聽到這裏,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盯著校長問道:
“她是跑回家了嗎?”
老校長的眼神有些閃躲,敷衍著跳過了這個話題。
我沒有再多問,忙碌了一天我也沒精力再去管別人,直接搬著自己的行李去了員工宿舍。
彼時的我還堅信著,哪怕是這裏,我也一樣可以通過教育改變人們的思想。
等隔天,我帶著課本來到教室的時候,才發現這裏麵坐著整整一個班的男孩。
男孩們的目光齊齊地盯著我,我能明顯感受到他們眼神裏的惡意。
充滿惡意的凝視,讓我覺得不適。
目光掃到角落的時候突然停下。
有兩個女孩被緊緊地擠在桌子邊緣。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兩個女孩靦腆地向我揮了揮手。
我親切地詢問她們的名字,才知道她們中個子高一點的叫招弟,矮一點的叫小蘭。
我的眉頭不禁皺起。
招弟,這個名字的含義已經一目了然。
班上的男孩們見我如此關心這兩個女孩,發出嘲諷。
“不過是兩個女的,老師都不關心我們。”
“關心女的有什麼用啊,女的隻會生孩子。”
聽到這裏,我神色嚴肅地掃了一眼講台下,讓剛才說這話的男孩都站起來。
教室頓時鴉雀無聲,沒有人站起來。正當我拍了拍前排黃衣服男孩的桌子,示意他站起來時,後排的招弟卻突然起身,漲紅了臉對我說著:
“老師,要罰就罰我吧,媽媽要是知道了弟弟在學校罰站,回家會打死我的。”
我一愣,麵前男孩聽見這句話,笑出了聲,不屑地看著我。
“老師聽到沒有啊,要罰直接罰我姐姐就行。”
女孩的眼眶已經微微發紅。
就在我揮手示意招弟先坐下去時,招弟一個站不穩,頭直接磕在了桌子角,隱約出了血。我立刻讓其他同學先自習,趕忙走上前扶著她去了醫務室。
走在路上的時候,我注意到招弟的腳一瘸一拐的,頭也總是間歇性顫抖。
我有些擔心地詢問她狀況。
她卻搖了搖頭,失落地告訴我:
“我從小就這樣。”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老師......其實,我的頭裏有九根針。”
我的眼皮驟然一跳。
3
骨中針!
我沒想到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這個村子裏居然還有這樣的惡習。
這就是教育落後的結果嗎?
我沒有告訴招弟,我的頭裏曾經也有九根針,甚至取出過八根,但還有一根已經找不到了。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我也曾經因為一些意外,做過開顱手術。
醫務室裏,我一邊給招弟上藥,一邊和她閑聊。
我又得知了一件令我震驚的事情。
她和小蘭,居然是整個村子裏唯一的兩個女孩。
甚至她們的腦袋裏都被紮過九根針。
聊到這裏,她的眼神有些閃躲,又和我聊回了她頭裏的針。
“老師......其實,我自從小時候被紮針之後......就偶爾會看見一些幻覺。”
“老師,你做開顱手術之前也會有幻覺嗎?”她看向我的眼神裏多了份急切。
我愣了一下,還是告訴她:
“沒有,沒出現過幻覺。”
頓時,招弟眼睛裏的光暗淡了下去,而我隻是隨口安慰她幾句,讓她在醫務室躺下後,我就先回教室上課了,並叮囑她等放學後,我送她回家。
依我看,她的幻覺也有可能是長期受到家暴導致的,無論如何我都得去見一麵她的家長。
回到教室後,我忽然注意到前排的黃衣男孩換了身紅衣服。
很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下課鈴聲一響,男孩們就迫不及待地推搡著跑出了教室。而我也攙扶招弟坐上我的自行車,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又繼續問她:
“你看見的幻覺是什麼樣的呢?”
“不好說。”她低著頭,神色有些落寞。
等到了招弟家,隻有她的媽媽一個人坐在爐前生火,我走上前和她交待了今天學校發生的情況。
聽著聽著,她的眉頭卻逐漸皺起,有些生氣地盯著我說:
“我們家招弟沒有弟弟。”
“她要是有弟弟,這學也輪不到她去上。”
此話一出,我和招弟都楞在了原地。
我們望著彼此,卻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