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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讀過書,考上過中專,但是家裏沒讓讀,把她嫁給了我爸。
我媽結婚的那年,我姥爺當上了村長,城裏學醫的大舅買了房,鄉下種地的小舅養了羊。
“真的?”爸爸不相信,但是手上的勁卻弱了幾分。
二嫂有了喘氣的機會,忙開口道:
“爸,媽,雷子不是我殺的,我進來的時候還沒看到他就暈了,臉上的血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
“爸媽,你們要相信我啊。我是愛雷子的,你們知道的,我十五歲就跟著他了。”
二嫂爬到媽媽的跟前,抱著我媽的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的很是淒厲。
“好,我先不動你。要是讓我知道你有對不起雷子的地方,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爸看著二嫂,牙齒咬的咯吱響,惡狠狠地說道。
我不懷疑我爸這話的真實性。
因為他確實殺過人,而我曾親眼目睹全過程。
我上三年級的那年夏天,我看見我爸把一個來我家要賬的黃毛灌醉,抗到山頂從山上扔下去了。
碎石和屍體齊齊滾落,順著山脈掉進了仰春河。
河裏有吃人的魚,第二天找到人的時候骨架都沒了。
警察調查無果,隻能把當事人看作溺水身亡,匆匆結了案。
思緒回歸。
我餘光一瞥,看見大哥從二哥攥著的手裏掏出個東西,偷摸裝到了上衣口袋。
我以為隻會死一個人,沒成想這才是剛剛開始。
小姑死在上茅房的路上。
我家是自建房,蓋房子的時候沒規劃好,沒給廁所留地方。
房子蓋好,阿爺想省錢,廁所就自己隨便搭了一個。
牆是泥砌的,連磚都沒舍得放,一下雨,那泥點子混著雨水齊刷刷的往屁股上掉。
小姑死在茅房邊的歪脖子樹上,舌頭伸著,吊死的。
樹有些年頭了,媽媽說這樹是奶奶生前栽的,叫鳳凰木,花開的時候紅豔豔的,漂亮得很。
可奇怪的是,自打奶奶死後,這樹就再沒開過花。
小姑是前半夜死的,後半夜才被人發現。
發現的那人是我爸。
我爸有夜起的習慣,大概每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都得去廁所一趟。
誰能想,偏偏那麼巧,白天還活蹦亂跳的小姑晚上在這裏上了吊。
我爸和阿爺說,下午見小姑接了個電話,她男人打來的。
他離的遠沒聽見說的啥,就見小姑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哭了。
我爸說,小姑上吊肯定是那家人逼的。
阿爺一根一根的抽著煙,沉默著沒說話。
小姑是阿爺五十多歲得來的,一輩子就這麼一個閨女,說不心疼是騙人的。
阿爺年輕的時候結過兩次婚,頭一個老婆給他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沒錢救,母女兩個都走了。
奶奶是第二個老婆,比阿爺小17歲,村裏老人說奶奶長得像阿爺第一個老婆。
奶奶十年裏生了三個孩子,第一個五歲發燒死了,第二個是我爸,最小的那個是我小姑。
隔壁劉奶奶說,小姑出生的時候,阿爺高興瘋了,他嘴裏念念有詞的說個不停,像是魔怔了似的。
他說啊:婉如回來了,婉如回來了。
婉如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