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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地震,牆縫裏漏出黑黢黢的一物。
看著不大,掂起來卻挺沉。
我爺說是痰盂,我媽說像水杯,我爸不信,拿到城裏找人鑒定。
那人說:沒見過,看著像紀錄片裏的青銅禮器。
我爸擺擺手,表示不可能,農民家地裏哪能挖出古董?
東西一收,轉身走了。
可心裏卻門清,是真的。
我家宮裏有人,祖宗當過公公。
可誰能想到,這東西不止是個死物。
我從沒見過,家裏人這麼齊過。
大哥從隔壁縣城回來了,車後備箱裏裝了滿滿的年貨。
外地進廠打工的二哥辭職了,帶著二嫂回老家,說是要學做生意。
兩天後,嫁到外地幾年沒回的小姑也回來了,說夜裏做夢夢見爸爸,想回來看看。
飯桌上,我爺看著這一大家子人,久久沒吭聲。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來分家產的。
吃完飯,筷子一扔,二哥說話了:
“爺呀,聽我爸說,家裏前兩天地震,震出來一個東西。什麼啊,藏著弄啥子,拿出來看看唄?”
“對,前兩天劉秀秀跟我打電話也提了。她說那天上城裏,她看見大哥拿著個什麼東西進古董店了。什麼東西呀,爸?”
小姑肉也不吃了,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附和道。
我爺吃完飯,放碗的手一頓。看看爸爸又看看小姑,歎口氣,轉身進了屋。
我知道他進屋是去拿古董的。
古董在裏屋,在供奉奶奶靈牌的櫃子裏,上次我爺拿出來擦灰的時候我透過門縫看見了。
我添的第二碗飯還沒扒兩口,我爺拿著一個簡陋的鞋盒出來了。
鞋盒打開,裏麵泡沫板鋪了厚厚幾層,掀開包裹古董的白布,青銅禮器就躺在那裏麵。
大哥,二哥,爸媽,還有小姑他們一個一個的都削尖了腦袋往前鑽。
“爸,這值錢哪,你看它這顏色舊的,準能賣上價。”
姑姑看到青銅禮器,眼睛一亮,頭都快伸到盒子裏了。
“我的天哪,發財了。老子不進廠了,老子要當廠長。”
二哥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整個屋子裏的人加一起都沒他聲大。
爸媽沒說話,但是我知道這個東西他們在心裏想幾天了。
否則這兩天晚上主屋燈不會熄得那麼晚,隔壁也不會一直有聲音。
“大哥,你不是去城裏問了嗎?這是個啥,咋那麼像痰盂啊?
“痰盂,哪像痰盂了?人家說了這叫青銅禮器,紀錄片上都放過的。”
“媽呀,都上電視了,更值錢了。”
說完,小姑震驚不已,掰著手指頭,看樣子是在粗略的估算價格。
“是青銅尊,青銅禮器的一種。”一直沒出聲的大哥說話了。
他戴上眼鏡瞧了瞧,又取下眼鏡看一看,良久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能看出是哪個朝代的嗎?”二嫂初中畢業進的廠,有點子文化。她湊到大哥跟前好奇的問道。
“看不出來。”似乎是不太習慣和別人挨這麼近,大哥往我爸旁邊站了站。
“行了,看好了就等著吧。先放我這,找好賣家再賣。”我爺把鞋盒一合,透明膠布一封,拿著青銅尊進了裏屋。
我猜這會兒他要換地方藏了,我爺疑心大,東西拿出來就不會還到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