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岸

「你這次要是再考不上編製，就不是我女兒！」

媽媽一邊剝蒜，一邊盯著我學習。

「你秦阿姨家兒子應屆生上岸公務員，你看看你，考了這麼多次都考不上，不覺得丟臉嗎？」

「人和人之間，怎麼差距那麼大呢......」

我頭低低的，默默刷著真題。

後來，我終於上岸當地一所中學的教師編。

媽媽卻哭著說「晴晴，咱們不考了......」

............

我死了，死在上岸後第七天。

成績出來那一刻，媽媽給我打電話，問我考了多少。

「考多少啊到底？你這次再考不上就別回來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我愣愣地看著手機上第一名的成績，淡淡道「考上了，第一名。」

對方安靜了兩秒，瞬間大笑了出聲。

「算你這次爭氣，我得去和你那幾個阿姨好好炫耀下，掛了。」

“嘟嘟嘟......”

我默默放下手機，心裏卻是悵然若失的。

本來上岸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可於我而言更像是完成任務一般。

閨蜜露露給我發來慶賀消息「晴晴你真棒！你們那邊教師編那麼難考你都考上了。」

我剛想問她怎麼知道我考上了。

可仔細一想，我媽現在估計早已昭告天下了，她知道也不算奇怪。

「有打算去旅行嗎？看你都奮戰三年了，真的該好好放鬆一下了。」

旅行嗎？

這些年我媽不讓我上班，不讓我社交。

隻允許我待在那間狹窄的出租房學習。

還沒收了我的手機，每天隻有需要看時事熱點時才讓我使用一小時真沒時間。

一日三餐，她都會準時送飯過來，有時候來個突擊檢查，監督我有沒有犯困偷懶。

久而久之，我的心裏似乎被豎起一座高牆，總是時不時就會心情低落，對任何事情都毫無興致。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病了，找媽媽請了一天假出去看病。

她就罵我神經。

「你們現在這些小孩子懂什麼抑鬱啊！我看你就是不想學習，找個理由出去玩吧！」

我慌張的解釋在她耳中變成狡辯。

慢慢的，我也放棄掙紮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特別想去爬雪山，要不這次我們一起去？」露露見我不說話，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下。

我應聲道「好。」

或許我真的應該出去走走了。

她聽到我同意了，激動地尖叫了一聲。

然後嘰嘰喳喳的，囑咐我要把爬山裝備買厚一點，保暖一點。

我聽著她開心的聲音，心裏盡管還是很難高興起來，可卻羨慕極了。

羨慕她性格開朗，做什麼事情都開開心心的。

當晚，我便跟媽媽提了要去旅遊。

她忙著和七大姑八大姨彙報我此次戰績，無心搭理我。

「要去就去吧。」她語氣不耐煩「別玩瘋了，後麵還有入職體檢知道嗎？」

「還有，錢省著點花。」

「這些年我為了讓你安心備考，都沒讓你工作，花的全是我自己的錢，你以後上班了可是要全部還我的。」

我的心酸了酸，很想說脫產備考是我願意的嗎！

不都是她為我擅自做的決定嗎？

可她一直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指責我。

說她做這一切又不是為了她自己，全都是為了我。

「好的媽媽。」我到底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情緒，選擇了順從。

......

可去雪山爬山第三天。

我和露露就碰上了雪崩。

被困在山腳處。

氣溫越來越低，我們隻能報團取暖。

她很害怕，說自己不想這麼早就死了。

「媽媽還等著我回家，給我做好吃的糖醋排骨呢......」

「還有爸爸，他說今年就要給我提車呢......」

......

我沒說話，而是把我的毯子給了她。

「你不冷嗎？」露露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不冷。」

其實我很冷，可我的心更冷。

我還記得出來旅遊前的那個夜晚，媽媽指著我在網上買的爬山裝備，嘖嘖道「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吃錯什麼藥了，非得去爬雪山？」

「這一套登山服得要上千塊了吧？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拿著媽媽的血汗錢去旅遊......」

當時我頭很低，不敢看她，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

她又罵道「要去旅行了還一副喪氣模樣！從小到大你都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也就這個露露願意搭理你，你還有什麼別的朋友？」

可是媽媽你忘記了嗎？

我其他的朋友，早在我備考的這些年斷了往來，感情生分。

隻因為您說「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考上老師，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不要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謂的社交上。」

夜色漸濃，那種不安又悲傷的思緒就又會湧上來，讓我難過。

被困第四天。

我開始咳嗽。

露露則拿著手機在找信號。

終於，她似乎可以接受到外界的消息了。

可打來的是我媽媽。

「露露，晴晴是不是和你在一塊兒呢！」

「我電話都不接了，這死丫頭真是玩兒瘋了啊！」

「阿姨您先別責怪晴晴了，我們被困......」

不等露露說完，我媽又喋喋不休打斷了她。

「你跟她說，再過幾天就要入職體檢了！別這個時候給我出岔子！」

「明天必須給我回來，不然就給我死外麵，永遠別回來了！」

「阿姨，我們被困在山上了！」露露大喊道。

可媽媽早就掛斷了電話。

露露焦急地想再撥給自己家人，可信號又斷了。

她崩潰痛哭。

因為再不得到救援，我們真的就要死了。

我沒有表情，把外套脫給了露露。

「你快穿上。」

「那你呢......你都咳嗽了......」她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而我卻裝作一副輕鬆無比的模樣「我不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抗凍。」

被困第五天。

露露一睜開眼，就看到我鐵青著臉靠在石頭邊。

她顫顫巍巍走到我身邊，搖了搖我的身體。

可我卻直板板倒下，再也起不來。

被困第七天。

露露終於被發現了。

她哭著向救援隊招手，然後昏了過去，被送去醫院。

而我則站在一旁，看著她們把我的身體帶走，還蓋上了白布。

是的，我死了，此刻靈魂環繞在救援隊周圍。

下一秒，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將我拉到了媽媽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