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笑道:“我隻告訴你,打罵丫鬟不能露出來,你打在看得見的地方,別人不是一眼就看見了?你要罰丫頭,身上哪裏打不得,非要打在臉上手上?”
隔著紗簾,我看著大小姐撲在夫人懷裏撒嬌:“還是娘親最疼我。”
夫人溫柔地看著她笑:“我的兒,母親不疼你還能疼誰。”
“過幾日是你爹爹生辰,悄悄告訴你,到時候你那太子表哥也來,你可仔細這幾日別打罰丫鬟了,露了風你麵子可就沒了。”
大小姐嬌悄地說:“女兒知道了,女兒什麼時候給娘親丟過麵子。”
夫人的姐姐是當今的皇後娘娘,太子是皇後與皇上的嫡子。太子很少參加臣子家宴,會到尚書府給臣子過生辰,不過是皇後給她這個妹妹做麵子。
這潑天的富貴和榮耀,更是讓柳如夢這個尚書家嫡女得意非常,這幾日,把京城裏的珠寶鋪子都逛了個遍,新製的衣裙更是流水一般送進府裏。
老爺生辰到了,柳如夢打扮得天仙一般,富貴滿身。
我和雲盞是貼身丫鬟,自然不能給小姐落了麵子,按她的要求好好打扮了,我一襲天青色的羅裙,戴了小姐賞的珍珠耳墜,頭上隻簪了一朵早晨新摘的茉莉花。
世子特地來接小姐,在院門看見我,笑誇了一句:“妹妹真是會調理人,屋裏的丫鬟跟洛神圖裏的洛神一般。”
我閉上了眼,今日怕不能善了。
大小姐手搭在我手腕上,嬌笑道:“子安哥哥當誇別人不誇我嗎?”一個戲笑打了圓場,長長的指甲隔著衣衫掐進了我的肉裏,疼徹心扉。
太子駕臨,幾乎百官都聞風而至,沒有帖子的都蹭著臉熟進來喝一杯生辰賀酒在太子麵前露個臉才罷休。
大小姐端莊得體,淺笑而立,和安南王世子站在夫人和老爺身邊宛如一對壁人,被誇得嬌羞不已。
壽宴至夜間,好不容易才散了。太子喝多了兩杯,有些醉了,夫人讓人伺侯著太子到水閣歇著,忙著讓人熬醒酒湯,叫人伺侯著不得有一絲馬虎。
回到院子,大小姐在院子裏立了半晌,歎氣,轉頭看著我:“太子表哥在府上,我不打你,我想了想,你也大了,我也不該留著你,我看府裏的馬奴年過四十無妻,甚是可憐,不如將你許給他,到時候你們一起在馬廄幹活,也算夫唱婦隨,明日便是吉日。”
我“撲通”一聲跪下了,“小姐,雲環自幼服侍小姐,願做自梳女,一生不嫁人,一心一意服侍小姐。”
大小姐看著我,冷笑:“不嫁人?你想得美。”
我嗑著頭:“小姐,求你,奴婢願剪了頭發做姑子去,求你,別將我嫁給馬奴。”
那個馬奴,嗜酒成性,打死了自己還懷著孩子的老婆,天天除了喝酒便是賭錢,是一個人憎鬼厭的惡人。
大小姐:“我看你天天想著勾搭男人,怎麼給你找個人嫁了還不願意,難不成你還想嫁世子不成?明晚我便要聽到你入洞房的消息。”指著嬤嬤:“明日你親自辦這喜事。”
我覺得天都塌了,就算我小心翼翼地服侍,天天任她打罵,我的命運也隻是小姐輕飄飄一句話。
我便是死,也不會嫁馬奴。
我坐在後花園的湖邊,愣愣地發呆,眼前的湖水仿佛是結束一切苦難的良藥。
片刻後,閉上眼,往湖裏一跳。
冰冷的湖水灌進我的口鼻,我慢慢失去意識,在我快呼吸不過來暈過去時,我被一雙手抓住提出了湖麵。
救我的人居然是來姨母家參加壽宴的太子。
他看著渾身濕透的我,眉頭緊鎖:“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能輕易尋死?”
我看著高高在上的太子,笑得無奈又淒涼:“殿下,可以好好活著,有誰願死?我隻因生了一張比小姐好看的臉,就得日日擔驚受怕,她喜歡的人看我一眼,我便被打了幾十手心,幫忙摘了一朵花便在雪地裏跪了一夜。”
“今日,世子誇我一句好看,大小姐便將我許配給了府裏的老鰥夫,誰也不是生來下賤,雲環也想好好活著,可惜不能了。”
我仰著頭看向這個尊貴無比的男人,眼淚從頰邊滑落,都說太子仁德,可他是與大小姐血脈相連的親人,如何會管我這個低賤奴婢的死活呢?
太子從小便知表妹是怎樣的德行,若不是她肆意妄為母後也不會把太子妃的位置讓給旁人。
他伸手將我扶起,麵露憐惜之色:“倒是本宮的不是。”
我剛想謝恩,他卻忽然身體一軟,倒頭栽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