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洵反應也快,往後退,卻也沒鬆開手,隻微微後仰了腦袋。
我已顧不得其他。
但我到底是太久沒動過手,三兩個回合,我便落了下風。
我幹脆利落地退開:“陸將軍,我承認我是個冒牌的,但這八年我兢兢業業,從未做過任何逾矩之事,你為何不能網開一麵放我離去,偏偏還要如此羞辱與我。”
陸洵撣了撣衣袖,伸手示意我在桌前坐下。
我不耐煩,心中也有不安:“將軍有話可以直說。”
卻見他隻是彎下腰,將方才灑落在地的銀票一張張撿起在錦盒中放好。
他將錦盒推到我麵前,輕聲道:“你誤會了,我隻是想留你。”
我不理解。
他便笑了笑,說:“我可以不問你到底是誰,也不會去追問真正的關小姐在哪裏,我隻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他忽然彎腰指了指我散開的衣領,笑得溫和:“你鎖骨下方的那個蝴蝶印記,我在太子身邊的死士身上見過。”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我一人在原地,心中泛起一股又一股的煩躁。
太子是個有野心的人,打從十三歲起,就已經著手培養自己的勢力,還養了一批死士,名曰“八月蝶”。
而我,是第一批“八月蝶”的成員,八年前因為執行任務失敗,被“八月蝶”當時的首領舍棄。
但我命有些好,亂葬崗外被路過的關家小姐關山月救下,為了報答,我替她入了將軍府做小妾,一做就是八年。
不用麵對鮮血,沒有打打殺殺,所以這八年我過得很開心。
阿姐還說過,這世上隻有錢銀才是最靠得住的。
所以這八年我一直在攢錢。
如今終於攢夠了可以讓我餘生無憂了,卻又碰上了陸洵,身份還被戳穿。
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八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太子的死士團發展得更加深不可測。
而世人皆知,陸洵,始終忠於聖上。
雖說太子陰狠暴虐心機滿腹愈加為聖上不喜,但這並不代表笑麵虎陸洵會願意就這麼同太子撕破臉。
如果這時我身份過往如果被陸洵做了個人情透露給了太子,那我絕活不過一日。
我決定臣服於陸洵。
可我沒想到,陸洵讓我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陪他逛青樓。
我很少出門,這紙醉金迷的場麵衝得我眼睛一陣發酸。
陸洵以為我在害怕,將我攬得更緊了些:“放心,不會讓你碰見熟人的。”
我乖巧點頭,隨著他上了樓進了花魁的房門。
其實碰見熟人也沒關係,當年見過我的人就屈指可數,更別提如今了。
可當我看見花魁的模樣時,我還是難免吃了一驚。
見我直直盯著花魁看,陸洵拉了我一把,介紹道:“這是關關,是這日月樓的花魁。”
關關福身朝我一笑,嗓音柔柔:“早聽說將軍近日極為寵愛府中小妾關夫人,今日一見,關夫人果然國色天香。”
我沒應聲,陸洵微笑:“都是城裏人傳閑話罷了。”
後來他們說了什麼我沒仔細聽,聽也聽不懂,隻隱約記得和什麼翰林院有關。
回府的馬車上,我昏昏欲睡,陸洵一直閉目沉思,忽然開口道:“關關是翰林學士裴之儀的心上人,而翰林學士早已暗中與太子結黨。”
他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趁著夜深人靜,我偷偷下了車,溜到了日月樓。
關關還沒睡,看見我翻窗進來,訝了一瞬,下一刻,麵色大變。
我將匕首抵在她脖頸之上,撫摸著她那張同阿姐一模一樣的臉:“你說你易容成誰不好,偏偏要變成我阿姐,你也配?”
關關睜大了眼睛,張嘴欲喊:“不......”
沒等她說完,我手中的匕首已經劃破了她的脖子。
血跡噴出,濺了我一臉。
我沒理會,彎腰認認真真在這個假關關的手腕上刺下了一隻小巧的蝶。
我阿姐,是真正的關山月。
與這個名叫“關關”的花魁娘子有著一張相同的臉。
關家曾經也是清流人家,但出了個結黨營私的逆子,連累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關山月原本是要被賣到青樓為妓的,但多虧了陸洵的求情,說是對她一見鐘情要將她納入府中做妾。
聖上允了,但進府的前一天晚上,關山月出門散步,恰巧碰到從亂葬崗中爬出的我。
她救了我。
我不忍她做妾受罪,自顧自替了她。
她時常會偷偷來看我,教我識字彈琴,教我為人處世,教我感受人間煙火。
可好景不長,沒多久,她就病逝了。
但她在我心裏始終是幹淨明亮的,我決不允許有人這般玷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