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小太監反應迅速，一把托住了方孝孺的後腰。

自被打入詔獄至今，多少事情都沒能將方孝孺擊倒。

這位文壇巨擘，就連被判株連十族都未曾向朱棣低頭，可如今卻因為聽到弟子被打入詔獄的消息而險些暈厥。

那小太監扶住方孝孺，並對其低聲說道：“大學士，您怎麼樣了？要不要我幫您叫禦醫啊！”

方孝孺麵如金紙，可卻強撐著一口氣說道：“不用叫禦醫，帶我去詔獄，我要見子秋！”

詔獄那是什麼地方，佛陀伏首，惡鬼低頭，活脫脫人間煉獄！

方孝孺之前沒有受到刁難，那是因為朱棣有求於他。

如今陳默不知因何事被打入詔獄，依照錦衣衛的行事風格，皮肉之苦恐怕是難以逃脫。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方孝孺早已經將陳默視為己出。

如今聽說自己的弟子蒙難，方孝孺又怎能靜下心來！

這小太監雖然擔心方孝孺的身體，可他又實在拗不過這位大學士。

無奈之下，他隻能命人準備車駕，將方孝孺送往了詔獄。

至於能否進入，那就要看方孝孺這位大學士的麵子有多大了！

陳默被打入詔獄的消息幾乎是同時傳到了宮中和翰林院。

而他們的消息之所以會如此靈通，還都要仰仗今早前來探望的鄭和。

鄭和見陳默行色匆匆，再加上方孝孺之前便一直掛念著建文帝的知遇之恩。

擔心陳默可能和靖難遺孤有所勾結，於是便派人尾隨在其身後，想要監督陳默的一舉一動。

鄭和雖然隻是宮中的一名四品太監，可是身為朱棣最信賴的太監之一，他手中的職權卻著實不低。

他派出的探報一直尾隨在陳默身後。

也就親眼目睹了陳默是如何拾得手帕，如何被鹹陽郡主誤會，又是如何被錦衣衛打入詔獄的全過程。

隻是因為太監和錦衣衛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係統。

哪怕是鄭和，也無權插手，幹涉此事。

為了避免事情鬧大，同時也為了避免方孝孺因此對朝廷心生怨言，所以他才兵分兩路，特命手下將消息分別傳遞到皇宮和翰林院。

收到消息以後，朱高熾和方孝孺同時出發，也幾乎是同時抵達了詔獄。

朱高熾雖然是坐車趕來，但他仍被急的氣喘籲籲。

馬車還未停穩，他便直接撩起車簾，跳下了車！

他的這番舉動可是將身邊的隨行太監嚇了一跳，隨行太監剛想伸手攙扶，但卻被朱高熾一把推開：“扶扶扶，都快出人命了，還在這裏聒噪，還不趕快讓錦衣衛將詔獄的大門打開！”

就在朱高熾訓斥隨行太監之際，方孝孺的座駕也停在了詔獄門前。

他的這輛馬車自然是不如朱高熾的馬車奢華。

可一看到那馬車車簾上繡著的麒麟，朱高熾便頓覺大事不妙。

他還沒等站穩腳跟，便急匆匆迎到了那馬車之前。

朱棣之前曾盛讚方孝孺為天下文士執牛耳者，朝廷為了表彰方孝孺的功績，這才在他的轎子上繡了麒麟紋飾。

而這也是大明朝唯一一個有此殊榮的座駕！

朱高熾一邊靠近，一邊在心中暗暗腹誹：“究竟是誰走漏的風聲，怎麼連方孝孺都驚動了！”

誰不知道方孝孺是大明出了名的硬骨頭。

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錦衣衛得罪到了他的頭上。

這件事情恐怕很難罷休！

還不等車夫動手，朱高熾便先滿臉堆笑地撩起了車簾：“大學士，您來了！”

方孝孺此時的臉色仍未恢複，仍舊顯得有些蒼白。

見站在車前的是朱高熾，他的態度也緩和了幾分：“原來是來了殿下！”

“大學士太客氣了，您叫我高熾便好！”

“殿下實在說笑了，你我尊卑有別，我又怎敢直呼您的尊姓大名？否則日後方某沒了利用價值，豈不是還要被發還到這詔獄之中？”

聞聽此言，朱高熾滿臉苦笑：“大學士，我知道您是為了學生一事而來，但是這件事情現在尚未查清，咱們之間可能還有誤會。”

“本宮這次專程趕到，為的就是了解事情的經過，絕不會讓陳公子受半點委屈，不過還請大學士暫莫動怒，也給本宮一點時間！”

朱高熾此時的態度放的可謂是極低。

方孝孺本來也和他沒什麼利益衝突。

剛剛之所以語氣如此生硬，主要是因為陳默的事情而動怒。

如今見朱高熾將姿態放的如此之低，他心中的怒氣也減少了幾分：“如果小徒無事，那老夫也願意息事寧人。”

“可如果小徒真出了什麼三長兩短，那老夫就算拚得這條老命，也一定要朝廷給我一個說法......”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詔獄大門緩緩打開。

紀綱率領一眾錦衣衛出門迎接。

在看到朱高熾和方孝孺一同站在門前的時候，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見紀綱出麵，方孝孺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怒意。

他猛的朝前跨出兩步，指著紀綱的鼻子罵道：“好你個紀綱，你之前坑害老夫也便罷了，如今竟然將我弟子也一同算計了進來，你當我輩沒有殺人的膽量嗎！”

方孝孺關心則亂，此時就如瘋虎一般。

紀綱雖然心有不忿，可在朱高熾的麵前，他卻不敢有絲毫表現。

麵對方孝孺的威脅，紀綱滿臉陪笑著說道：“方先生說的這是哪裏的話，陳公子打入詔獄，這也是因為他行為不端，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將他羈押！”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看就是你之前懷恨在心，所以才會處處刁難子秋，這件事情，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好好好，我這就給您一個交代！”

紀綱轉身看向身後的手下：“把陳公子帶過來！”

在兩名錦衣衛的押解之下，陳默也一同走出了詔獄。

身上的腳印和嘴角的血漬此時已經被他擦掉。

看到方孝孺後，他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容：“老師，我沒事！”

“好好好，沒事就好！”

眼見著陳默平安無事，方孝孺也總算放下心來。

陳默的目光從朱高熾的身上略過，並一眼就認出了這位大明仁宗皇帝！

而等他目光鎖定在鹹陽郡主身上的時候，陳默原本古井無波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