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是餘鬆生辰,前太子來賀壽,全府上下手忙腳亂,無人問我。
我便躲在桃花樹下,剛撿起石子一筆一劃地寫下「餘生生」三個字,樹上卻突然落下個人,衣擺拂毀了我的名字。
他連忙卑躬道歉。
我不顧不理,非要他賠。
他不清不願地躬身,隨手寫「餘聲聲」
「不對不對,是生生不息的生生!」
我承認他的字實在好看,可寫錯阿娘為我取的名,他就是不該。
他低垂的眉眼骨碌碌轉動,待四下無人,他猛地衝上來扯著我頭發,「在宮裏被皇兄們淩辱,出宮了卻還要被下人欺負!」
他雖瘦弱,力氣卻大得出奇,我不甘示弱,死死鉗住他的脖子。
風吹十裏,漫天花瓣飄落,我們扭打在一起僵持不下,直至身上鋪滿桃花,我們望著對方狼狽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
我因此結識了顧沉。
發現我能聽人心聲時,阿嬤曾囑咐我切不可隨意探聽他人秘密,「若讓大人知曉,必會將小姐當做怪物打死,況且知道的隱秘之事過多,也算不得好事。」
但我那日沒忍住違背阿嬤的話,偷聽他的心聲,在艱難度日時他刻意隱藏鋒芒,就是想要尋個機會繼承皇位。
可在那個機會來臨前,皇上突發惡疾,整日咳血精神萎靡。
餘鬆打死阿嬤那日,我便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恰逢一天後皇宮中秋宴會,我拖著病弱的身體躲進禮箱,順利入宮見到顧沉。
盛大的宴席上觥籌交錯,我將他拉入後麵狹小的庫房,目光深炯,「顧沉,我能幫你坐上至尊之位。」
在顧沉的疏通下,我得以近禦前侍疾,窺聽到皇上的秘密——近十年他一直與碩倫長公主私相授受。
碩倫長公主雖不是皇上的親妹妹,但這終是容不下的亂倫之事,若明於天下必會在史書留下臭名昭著的一筆。
皇族人最是在意顏麵。
傳位的聖旨上,到底寫了顧沉的名字。
但那些時日,我曾不加節製地聽取心聲,皇上、妃嬪、太監宮女......人的內心深處竟會如此肮臟汙穢。
我終於,明白阿嬤的話。
沒有誰窺探人心後,還能保留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