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抑鬱症患者需要什麼?能傾聽他內心聲音的人,能與他情感交流的人,能不用另類的眼光看他的人。
能始終對他耐心的人。
這麼陪伴下來,我們之間出現了特殊的情愫。
那天天氣很好,我跟他坐在花園裏曬太陽,有病人坐著輪椅在看風景,前麵有座小橋,她自己上不去,卻依舊低著頭嘗試。
我起身過去,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後將她推了過去,回來時才發現他一直在看著我。
“你是我見過最喜歡發善心的人了。”
我搖搖頭,“很多人都會樂於幫忙,隻是有時候害怕傷害到需要幫助的人的自尊而不敢伸手。”
但人類最負麵的情緒不是憤怒與痛苦,而是羞恥。
需要的人不敢開口,幫忙的人不敢伸手。
我看著他,“所以其實世界還是很溫暖的,你要珍惜生命,以後去見識更多善良。”
他那時候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也會笑了。
陽光下,他說,“我不需要那些,因為我已經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善意,你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也沒那麼糟糕,我是被你救贖的。”
他說,沒有我就沒有他,他永遠不會跟我分開,無論發生什麼。
那天的陽光很溫暖,他迎著光向我伸出手,我便以為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但我沒有忘記我的絕症,我握住了他的手,笑著道:“等我們都出了院,我就跟你在一起。”
“不止在一起,我們出了院就結婚。”
我點頭,“好。”
可結局總是那麼不盡人意。
這幾年我的陪伴,在他心裏居然是別有用心。
我知道時間會衝淡痛苦,我沒想到他走出來後再回頭居然覺得我的幫助可有可無。
我眼前一陣陣地發黑,情緒波動太大我開始發病了。
外麵幾人還在說閑聊,孟槐早就不是那個一分一秒都等不及見我的孟槐了。
我喘著氣勉強走到床邊摸索著去摁呼叫器,卻突然嗆咳起來,我身體突然沒了力氣,直直地跌到地上。
櫃子被我撞倒,上麵的東西劈裏啪啦掉了一地,我無力關注,彎著腰恨不得將肺咳出來。
孟槐聽見聲音猛推門進來。
“陳安!”
他兩步跑到我身邊,抖著手扶我,“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醫生,快去叫醫生來!”
醫生來得很快,還有拿著各種醫療器械的護士。
孟槐和他朋友們被推了出去,我躺下,他們熟練地給我做檢查。
“陳小姐,您情況現在很不好,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可能沒有幾個月了。”
醫生一臉無奈,他是我的主治醫生,很負責,之前檢查的時候看著我轉好的情況發自內心的替我高興。
“我已經賺到了。”
在遇到孟槐之前,我大概還能活一年,沒想到在他的陪伴下,我居然又苟延殘喘了三四年。
醫生也明白我的選擇,他歎了口氣,他能做的隻有給我開止痛藥,暫時緩解我的痛苦。
“您的狀況明明好轉了的,其實是有痊愈的可能的,為什麼現在又…”
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看向了門外,那裏孟槐應該正在被朋友們勸著分手吧。
可我們從沒在一起過啊。
“就當我的回光返照格外長一點吧。”
太陽落山前,天空會短暫的變亮,孟槐對我的愛就像日落時的光線,隻亮那麼一瞬。
我以為白天來了,卻沒想迎來的是黑夜。
我應該失望,難過,我也可以恨他。
但我隻感覺悲哀,為我將愛意交付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