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們不記得這件衣服了，他們應該記得，應該牢牢記得。

我穿著這件衣服，被他們殺死了。

十年前，爺爺賣蘋果，奶奶裝神弄鬼，好不容易攢下一點點錢，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卻給我買下了這件新衣服。

我穿著這件衣服出去玩，卻一去不複返。

那天也是一個十五，月亮比今晚更亮更圓，他們將我騙出來，從白天折磨到晚上，我不肯下跪，就打斷我的腿；

我不肯交出支付密碼，那是我攢了很久的錢，想去給爺爺買條褲子，給奶奶買雙鞋，我舍不得給別人。

我想，挨打就挨吧，反正在學校也經常被打。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喪心病狂，居然用鐵鍬鏟我的腦袋，一下一下，直到我頭破血流，骨頭破碎，奄奄一息。

我隻能屈服，交出手機，交出給爺爺奶奶買禮物的錢，苦苦哀求他們放過我，

「爺爺腿腳不好，家裏的水全靠我挑。沒有我，爺爺奶奶會渴著；」

「奶奶的蘋果開花了，她還在等我回家幫她照看果園，陪她賣蘋果......」

「求求你們，放過我，我誰也不會告訴，我隻想回家守著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在等我回家......」

我想回家，可他們沒有放我回家。

他們挖了一個兩米的深坑，將我埋了。

期間我曾清醒片刻，掙紮著想爬開。

可這群禽獸薅著我的頭發，扔進坑裏，活活埋了。

我拚命想爬出來，想再見爺爺奶奶一麵，一麵也好！

可是土太厚、坑太深、我的傷太重，被困在厚厚的泥土裏，動彈不得掙紮不得，隻能在一片黑暗中，感受自己一點一點死去。

痛苦的、孤獨的、絕望地死去。

我的靈魂四處飄蕩，回到了家中，

爺爺知道了我死掉的消息，立刻暈了過去。

我想扶住他，可我的手穿過他的身體，怎麼都碰不到

奶奶整天以淚洗麵，某日衝出門去，再沒回來。

我恨，我痛苦，我死不瞑目！

我的靈魂不得安寧，徘徊掙紮！

直至這一天，家中蘋果園裏，不知樹立了多少年的稻草人問我，

「好孩子，你想不想報仇？」

「用他們的命換你的命，好不好？」

我雙目赤紅，立刻答應。

再睜眼，我變成稻草人，身上還披著一層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