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不僅我的心臟為他派上了用場,連大腦也可以幫上他的忙。
時岸研究的方向是腦癌治療。
我去世時已經是腦癌晚期,病灶很完整,為他的研究增添了很多助力。
實驗室裏,他將我的頭骨擺正,一點點割開顱骨,取出大腦。
研究完,又小心地將大腦放了回去。
直到記錄完數據,時岸也沒有再看一眼我的那半張臉。
他隻沉默著脫下手套,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我飄在他身後,看見外麵的每一個研究員都在向他打招呼。
“時主任好!”
“時主任!”
那些年輕的麵孔,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憧憬。
“聽說今天送過來一個新鮮的腦瘤樣本,估計主任的進度又要加快了......”
“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男人,能力強,長的又帥!”
“等時主任的研究出來成果,估計撲上來的女生又要增多了......”
兩個研究員揶揄地偷笑。
然而一談到時岸的情感八卦,就不免又提到我這位前妻:
“隻有“那個誰”——恐怕是真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可不是嘛!背信棄義恩將仇報,她活該!”
“幸好那毒婦提前跑了!不然等成果一出來,不僅是名聲,還有源源不斷的財富呢!可不能便宜了她......”
我聽過許多更粗魯的挖苦。
比起那些,研究員們的取笑倒顯得很“禮貌”了。
可時岸的臉色竟有些難看,顯然是第一次聽見這類話。
他想說些什麼,卻被急匆匆趕來的助手打斷:
“主任!主任!”
“外麵有個老大爺,說是你嶽父——”
時岸愣怔了一瞬。
我也愣住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爸爸了。
到了後期,我被腦癌折磨得險些精神失常,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病床上。
爸爸在療養院裏被看護的很好。
哪怕我和時岸離婚,時家也依舊養著他,隻因他是我女兒團團的親姥爺。
有時家在,我很放心。
爸爸雖然患有腦癱,但對我的愛從來都不少。
我在病情嚴重後就不敢再去看他了,隻怕他對我擔心。
再看見爸爸,我才發現他竟然瘦成了這樣——
從前穿著正好的衣服,此時竟被風吹得直響。
幹瘦幹瘦的小老頭兒,佝僂著脊背拄拐杖,白色的發絲時不時拂過臉上歲月的溝壑。
見到時岸,他慢騰騰挪過來:
“小時啊,瑤瑤今天回不回家?”
爸爸老得口齒都不像從前那樣清晰了:
“她還懷著孕呢,說想吃可樂雞翅,我得給她做......”
時岸一邊打電話叫車、安排人來把他接回療養院,一邊習以為常地安撫:
“回,您先回去,她一會兒就過去。”
我先是疑惑,繼而猛然驚覺——爸爸竟然老年癡呆了!
時岸以為我爸爸的記憶停在我懷著團團的時候。
卻不知道,爸爸說的是我剛患癌的時候。
懷上二胎的報告比腦癌確診的消息,更早一步交到我手上。
我當即興奮地跑到療養院,先告訴了爸爸這個好消息。
那時,我一邊藏好B超單,一邊撒著嬌讓爸爸第二天做可樂雞翅——我們準備在飯桌上給時岸一個驚喜。
可惜後來事態急轉直下。
這個注定無法出生的孩子,自然也沒必要公布其存在了。
看著爸爸懵懂的雙眼,自責如潮水般蔓延上我的心頭。
是我沒能為父親盡孝,無法為他養老送終。
沒一會兒,有人開車過來了,要將爸爸扶上車接走。
可沒想到,剛剛還乖巧安靜如孩童的爸爸,竟突然尖叫著掙紮起來。
攙扶的司機一時不察,被掙脫開了。
爸爸一下撲向時岸,緊緊攥住他的袖子:
“瑤瑤疼,瑤瑤說疼——”
“小時,給瑤瑤燒止疼藥,別讓她到了地府也疼......”
“去墓地,給瑤瑤燒藥,燒止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