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我找到機會和沈淮安商量和裏的事情,他就被皇帝派去了禹州治水患。
疏浚河道耗時數月,熬心費力。
沈淮安一回來就病倒了。
起初,大家都以為是舟車勞頓,才發起了高熱。
可數位大夫都來看過,這高燒始終降不下去,甚至連太醫都驚動了。
“宰相這病症,看著,像是,像是瘟疫啊。”王太醫麵目驚恐的看著我。
一時間,我竟有些眼前發黑,在這個年代,染上瘟疫無異於九死一生。
“我的兒,你讓為娘可這麼辦啊。”
婆母崩潰大哭,哭聲似乎吵醒了沈淮安。
他似乎望向了我,對我笑了一下,低聲呢喃“不要怕。”
高燒讓他幾乎發不出聲,我隻能憑口型猜測他的用意。
他好像在說“嬋娘,別傳染了你。”
我閉了閉眼,手心緊握出了黏膩的汗。
還是吩咐了下去,封鎖聽風苑,怎麼對待災區瘟疫就怎麼對待我們。
婆母年紀大了,兩個孩子尚且年幼。
能照顧沈淮安的隻有我。
我喂他喝藥,替他擦身,服侍他進食。
因為疫病,他不敢主動觸碰我,隻是一雙包含自責的眼睛望向我。
“嬋娘,讓下人來做吧。”他勸阻我。
“官人,我是您的妻子,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
我不理會他阻攔的動作,固執地喂他喝藥。
我做這些倒不是因為情呀愛呀。
我今年二十又五,少年時也有過片刻心動,如今卻隻想著生存了。
一來,在這府裏我受他庇護,他雖與我相敬如賓,但該有的麵子都給了我,讓我不至於像在娘家過得那般艱難。
二來,我是打算和離的,總要攢著點好,為和離添些籌碼。
沈淮安沒辦法,隻能由我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窗子外的陽光射進來,微風徐徐。
因為還在起熱,沈淮安的眼尾紅暈暈的,若不是因為他的病,也算是郎情妾意的畫麵了。
這也是自失去孩子一來,我和他最親近的時刻。
往日在床上他也是冷著一張臉,事後沒有片刻溫存又去了書房。
我想不明白,對旁人溫和有禮的他怎麼到了我跟前偏像個冰窟窿。
真不知道我是怎麼忍下去的。
藥一貼一貼的煎下去,一碗一碗的被沈淮安喝進肚。
可怎麼都沒效果。
百愁莫展之際,我突然想到,我年少起了疫病時那人帶回來的一個老醫生。
隻記得是鄉下的一個赤腳大夫,離我年少住的那個莊子不遠。
我自九歲姨娘死後就被嫡母送到鄉下莊子裏養了,十八歲嫁給沈淮安時才回來。
我連忙派人去找那位老先生。
我若是知道了後來的事,定不會費盡心思地救他。
用了那赤腳先生的方子,沈淮安的症狀果然好轉了。
沒有幾天就完全痊愈了。
那人真是厲害,他找來的大夫先是救了我,現在又救了我的丈夫。
“嬋娘,這些天,你辛苦了。”
聽到這話,我正在給沈淮安穿朝服,他忽然擁住我,寬闊的身軀將我環抱住。
“妾做的這些都是應該的,沒什麼辛不辛苦。”
我的腦袋正好抵著沈淮安的胸膛,聲音有些發悶。
“嬋娘,先前是我對不住你往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他輕吻我額頭,真是稀奇,過往四年,親吻並不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出現過。
我聽著他的話,並沒有如他所願欣喜萬分,卻隻覺得心裏發寒。
原來他都知道。
他知道他對不住我。
他知道我深夜苦等仍不見他身影的落寞,
他知道我被他母親刻意罰跪刁難的委屈,
他知道我初次教養孩子熬心勞神的艱辛。
他都知道,他隻是懶得理會罷了。
我遲遲沒有應聲,他低頭看我,眼神帶著些擔憂。
“嬋娘,你不應聲,我有些害怕。”
我隻能扯起嘴角對他笑笑,以上朝要遲到了打發他走了。
他想好好過日子,我也想啊,隻是是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那人曾對我說江南風光美如畫,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