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宴說完,身後一直候著的小廝常安差人將柳英茹的貼身婢女押上前來,還從袖中拿出一白瓷瓶來。
常安道:“今個兒我家公子從老太太處請安回來,路上遇見表姑娘,表姑娘要請我家公子吃茶,還特意叫這丫鬟將我支開......這便是表姑娘下在茶水裏的藥,另外這丫鬟俱已招供,說這藥是表姑娘身邊的趙媽媽叫她在外頭尋來的......”
證據確鑿,薑氏和沈媛母女二人聽完對視一眼,雙雙鬆開了扶著柳英茹的手,躲得離她遠遠的。
林驚影臉色一白,不敢置信的望向柳英茹。
她哪裏想過事情的真相原是這樣,她最瞧不上這樣的女子,以色侍人用皮相為自己謀前程,滿腹算計鑽營,實在叫人厭惡之極,看向柳英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鄙夷。
老太太方才還顧念著和柳英茹的親戚情分,雖不明就裏但也並沒想著要真的把柳英茹怎樣,此刻知曉原委老太太真是恨不得當即就把柳英茹打死,柳英茹不過是柳家旁支的庶女,竟然還敢肖想上她的孫兒了。
沈予懷出家同她母子相隔,連孫兒也被丹陽帶走十幾年不得相見,是以蕭承宴回到侯府的這幾年老太太對他幾乎算得上是溺愛,要把那十幾年相隔同他父親的那一份一並補給他。
她看蕭承宴看的如眼珠子般寶貴,且蕭承宴十分爭氣,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禁軍副指揮使,加之他母親丹陽長公主是陛下同先後唯一的女兒,又有先後胞兄,丹陽舅父英國公的助力,眼見著就是一條位極人臣的路,老太太怎麼會容柳英茹算計她的孫兒?
“我原本想著你父母早亡,嫡母不喜,無依無靠,你一個庶女在家中日子難挨,才把你接到侯府,想著為你找個夫家也算為你謀條出路,可沒想到養的你不知天高地厚,竟肖想起府中的郎君來了。”老太太將手中的拐杖敲得直響,她是真氣狠了,若不是今日蕭承宴發現的及時未曾著了柳英茹的道,難不成還真讓這樣心思不純的女子進侯府的門嗎?
“求祖母饒恕我......”柳英茹顫抖著膝行到老太太腳邊,一張秀氣的小臉此刻哭的一塌糊塗,她伸手拽住老太太的袍角,連頭也不敢抬,隻說著求饒的話。
“你叫我如何容得下你!”老太太抬腳踹在她心口,將人踹翻在地久久直不起身子,“你今日就回柳家去,我會一封書信將今日之事告知你嫡母,她要將你杖殺還是送去莊子自生自滅都與我無關,你且好自為之吧!”
柳英茹的父親活著時她生母姨娘最得寵愛,把嫡妻壓的毫無地位,在後宅裏正妻原配甚至還要看一個小妾的臉色,正因如此她父親去世後她嫡母立刻發賣了柳英茹的生母,她嫡母恨她們母女入骨,若她因此事被送回柳家,她嫡母定會活剝了她的!
柳英茹深知自己大錯已成,惹怒了老太太,可她如今隻求老太太不要將她送回柳家,哪怕是將她送去道觀上的也好。
她痛哭道:“祖母,求您看在我父親的份上,不要將我送回柳家......我嫡母......我嫡母她會殺了我的啊!”
老太太不為所動,柳英茹徹底死了心,呆坐在地上雙目失神的望著遠方。
本以為事情就此塵埃落定,誰料柳英茹的奶娘趙媽媽忽然從人堆裏衝了出來:“姑娘!事已至此您就別替老奴遮掩了!”
趙媽媽撲倒柳英茹身邊,因她雙手俱被反綁著,膝蓋重重的摔在地上:“這藥是我叫小翠買的,我隻是看我家姑娘傾慕六公子,也知我家姑娘絕無可能攀附上公子,才出了這個主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授意,我家姑娘是不知情的......”
趙媽媽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最後跪在老太太腳邊重重磕了幾個頭:“我家姑娘懵懂,一切都被我蒙在鼓裏,此事係我一人所為......老太太要殺要剮我都毫無怨言,但我家姑娘她對老太太您是極為孝順的啊,求求老太太,把我家姑娘留下吧,您將她送回去,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趙媽媽說完,踉蹌的站起身子:“老太太,求您,求您給我們姑娘一條活路吧!”
老太太靜默著,久久未言。
趙媽媽見狀,狠了心一頭撞在了院裏擺著的假山石柱上,她臨閉眼之前,口中還喃喃著求老太太留下柳英茹。
深夜的風涼意濃深,血腥味伴著風鑽入眾人鼻尖,柳英茹尖利的哭聲在院中響徹,宋婉清喉間發緊,她早猜到趙媽媽意圖,所以第一時間捂住了沈昭的眼,隻是那血色卻進了她的眼中。
院中大多都是女眷,此刻嚇得早三魂沒了七魄,紛紛鳥作獸散,林驚影更是嚇得雙腿發軟倒在沈肆懷中,人群攢動中,宋婉清遠遠的看了沈肆一眼。
沈肆正關切的將林驚影橫打抱起,同她擦身而過將人送出西跨院。
她隻淡淡的看著,看著這一場鬧劇終結。
目光又對上了蕭承宴的眸,他一身玄衣,衣袍颯颯在風中,濃黑的夜裏那雙漆黑的墨眸在夜裏發著亮,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狼,直勾勾的盯著她。
宋婉清心頭思緒頗多,此刻隻覺得身心俱疲,她遠遠的朝蕭承宴行了一禮,遂轉過身去攙扶受了驚的老太太。
老太太到底還是沒把柳英茹送回柳家,許是不忍柳英茹在她嫡母手下受苦,又或者是因此事府中見了血說出去總歸不好聽,把人留在府裏便少了話柄。
老太太擺擺手,沒叫宋婉清伺候,“天晚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宋婉清應下,跟著沈昭一同離去。
沈昭心思細膩,此刻早瞧出不對,她道:“說起來也怪,今日的事頭是小六挑起來的,他若想要那柳英茹的命那柳英茹早死了八百回了,可今日鬧這麼一場,雷聲大雨點小,咱們都去了他倒是一言不發了。”
“我瞧著,他並不是真想要那柳英茹的命,倒像是整這麼一場戲特地演給什麼人看呢!”
宋婉清抿唇笑笑,沒說話。
她也實在是懶得說話。
宋婉清的煙渺閣和沈昭的瀟湘院隔的不遠,宋婉清今日沒帶丫鬟,身旁提燈的都是沈昭的女使,兩人默默行著,沈昭的大丫鬟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過頭欣喜的朝二人報:“前頭好像是長公子呢!長公子是來接大娘子的吧!”
沈昭仔細瞧了瞧,還真是沈肆。
也沒多說什麼,拋給宋婉清一個“我懂”得眼神,帶著人走了。
宋婉清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她其實並不怎麼想理沈肆,語氣也是淡淡的:“長公子怎的還沒歇息?”
沈肆深深地看了宋婉清一眼,他雖自小同宋婉清的大姐姐定親,可不曾去過宋府幾次,連宋府大姑娘宋婉湘他都不怎麼認得,自然更不記得宋婉清,可如今是她嫁來候府,做了這候府宗婦,有些話還是要趁早說清楚的。
“我並不知道祖母做主為我娶了你進門,若我知道定不會允許這樁婚事的。”他這話說的太過直白,換作一般女子定是接受不了的,說不定還要好好的和他鬧上一番。
而宋婉清雖覺得有些失落,但仍保持著端莊溫和的模樣。
沈肆便繼續道:“今日驚影在西跨院叫你失了顏麵,我向你致歉,她性子一貫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她今日所言的也正是我想說的話,宋姑娘......”
沈肆語氣忽然鄭重:“我是一定要娶驚影的,所以也必然會同你合離,侯府送去的聘禮你一概收著,另外我會多補貼些銀子給你,算是你的傍身錢......”
“我不同意合離。”宋婉清打斷打,她笑得溫和,目光卻陡然冷了下來:“長公子和林姑娘情投意合兩心相許,我不會在你們中間橫插一腳,您可以娶林姑娘進門,可以娶她為平妻,這些我都同意,但有一點侯府的中饋必須我來掌。”
讓永昌伯的嫡女做妾,宋婉清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林驚影可以是平妻,但侯府的中饋必須在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