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掃去。
侍衛到底不想得罪謝太傅之子,接了傘。
就在他轉身之際,我發出了沙啞微弱的聲音。
“謝大人,請留步。”
我將一枚玉佩塞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裏。
眼底沁出濕潤的淚意:“大人,如今生死茫茫,歸玉清債,您不欠我什麼了。”
他怔愣良久:“原來當初是殿下。”
前世,打完天下才記起這該死的信物。
原來我救了還是孩童的謝公子,他贈我玉佩望它日相認。
如今相認,他定定地望著我,捏緊溫潤玉佩,身影跌撞消失在了長街。
我莞爾一笑。
一個權謀者重活一世,更加清楚合適的棋子,要放在合適的位置。
當夜,謝柏安攙扶年邁老矣的太傅,跪在宮門外為我鳴冤。
沒過幾日,天下文人血訴我誅殺狼子野心之徒,乃女中豪傑!
輿論扭轉乾坤。
這本就是文死諫,武死戰的時代。
我清清白白來,又清清白白回。
可我的母妃,再也回不來了。
在父皇賜給我的宮殿裏,我恭恭敬敬為母妃燃了一炷香:“再來一次,我依然要這天下。”
沒了攝政王的鉗製,父皇高高興興地立了太子。
朝中順利了些許時日,而我也順利地謀劃出路。
中秋佳節,父皇宣旨大辦。
祈求上天保佑李氏江山綿延萬裏。
絲竹聲樂起,臣眷親信皆至。
父皇似乎忘了我的生母是卑賤婢女,喚我“善儀”封號,嘉賞奇珍異寶。
借此舉動,是想告訴攝政王暗中的人,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吧。
可惜大公主不懂,氣得牙癢。
“女中豪傑又怎樣?還不是被賊人玩弄的賤貨。”
“低賤婢子的女兒也敢妄想做那人上人。”
“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父皇怎麼不收回她的封號!”
我掀開簾子,笑盈盈地說:“姐姐,慎言。”
大約是從前喚她公主的我,受她折辱,如今有了封號,還喚她一聲姐姐。
她眉眼的嫌惡好不委婉。
她正要發怒,被一旁的太子攔住:“長姐,勿要同她置氣。”
太子端方慧敏,可誰又知道,昔日還是皇子的他,頤氣指使我俯跪舔鞋,才肯為母妃請禦醫。
我躬了躬身:“太子哥哥安。”
太子揚眉冷笑:“李瀟吟,記住你如今的身份。”
我低眉垂眼,全是卑怯。
兩人這才好受了些,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宮殿外走得好端端的公主摔了一跤,失聲尖叫。
“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宮人灑掃的!給本宮殺了!”
“公主恕罪!公主饒命。”
我低低一笑,手法幼稚低劣,但相當快樂。
“我當你是繡花枕頭呢,原來是綿裏藏針。”
那人重紫衣衫,花孔雀,招搖得很。
我望過去,誰能想到上京最混不吝的小侯爺,竟是未來聲名顯赫的將軍。
他目光緊咬著我,必然猜到公主摔倒,是我幹的好事。
前世我事事謹慎,他迫於無奈跟著我打江山,卻猜不透我的心思。
後來說透了,他最欽佩我的離經叛道。
這次故人相逢,我不打算暗藏鋒芒。
“敢誅殺攝政王的人,小侯爺,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