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我可要報警了。」我不想許意因為我著涼。
「你報警好了,」許意話雖硬氣耳朵卻通紅,「我看警察是抓你還是抓我。」
大雪停了後人們在雪裏發現了一具屍體。
是李桃。
李桃死了。
大雪掩蓋了一切罪證。白茫茫的一片,最純潔的顏色。
據說李桃姐被發現的時候穿的十分單薄,身體僵硬。她倒在了回孤兒院的路上。
有好心人找院長說聯係聯係收養她的夫妻,至少把屍體帶回去,埋了吧。
可那對夫妻早就沒了下落。
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村落裏,死了一個沒爹沒娘的女人,就像死了一條狗,沒過兩天,人們就忘了。
我和許意偷了大門的鑰匙,那天晚上的雪是我二十五年記憶裏最大的雪,雪花像刀子一樣割著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耳朵……
地上的雪沒過了我的膝蓋,每走一步路,腳下有千斤重。
許意在前麵點著燈,拉著我的手。
「桃兒姐——桃兒姐——你別怕冷,我們帶你回家。」
村裏的路好難走。你說天這麼黑,李桃姐穿的衣服那麼少,她是摔了多少次啊。
她疼不疼啊。
我緊緊攥住許意的手,哭喊道:
「李桃姐為什麼要回來啊,她為什麼偏偏要在下雪的時候回來啊,許意,她是不是受欺負了,那對夫妻是不是對她不好啊……」
最終,我和許意沒有找到李桃的屍體。
村裏一定有好心人,幫她收屍了吧。
我們把燈放在李桃姐跑來的那條路上。
桃姐,向著有光的地方跑,就不怕摔了。
三年後,我十四歲,被一對姓範的夫妻收養了。
真幸運,差一點我就要去當童養媳了。
許意去求院長,求那對夫婦,說自己是男孩力氣很大,能養活自己,還能賺錢。
然後他們把許意也帶走了。
那對夫婦讓我們喊他們阿爹阿娘,給我們新衣服穿,送我們去上學。
許意覺得上學費錢,他幹脆不學了,幫著阿爹阿娘種地。
我拚命地用功地學,因為沒有基礎,我就白天學晚上也學,我要把落下的都補回來。
因為我想去大城市,賺更多的錢,給許意,給阿爹,給阿娘。
還有桃兒姐。
這是我答應她的。
沒過多久,我就戴上了眼鏡。
許意調侃我「青兒,你這個樣子還真像個文化人。」
隨即他思索片刻,說:「不對不對,你像個城裏人……像電視裏的老師!」
「那有什麼難的,等我考上大學,當了老師,我就帶你和阿爹阿娘去城裏住!」
那年,我十五歲,許意十七歲。
也就是這一年,阿爹阿娘生了一個小男孩。他們自己的孩子。
這個弟弟的到來,讓我和許意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他是個腦癱兒。
家裏為了給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錢。
阿爹阿娘整日裏愁眉不展。阿娘又急地生病了,臥床不起。
我輟學了,照顧阿娘和弟弟,阿爹在家裏種地,許意去鎮上打工。
有一天晚上,許意很晚才回來,阿爹阿娘都睡了,他往我手裏塞了一遝薄薄的錢。
「青兒,這些是我在外麵賺的錢,你拿著,自己留點兒,剩下的給阿爹阿娘,我外頭工作忙,這兩天先不回來了。」
許意果真沒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