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淚意「相公,我不要這方帕子,以後你賺錢了,再給我買,好不好」
相公點點頭,溫柔極了。
但夢裏,我卻看見相公在我離開後複又拾起那方淡粉色的帕子,他輕柔的拍去上麵的灰塵,朝著姑娘離開的方向快步追去了。
我從睡夢中驚醒。
相公並不在我床邊。
破廟的床挨著窗子,此時,窗子開了條縫,瑟瑟的夜風從窗縫鑽進來。
我有點冷,努力支起身子,伸手想把窗子合上。
荒山的夜漆黑如墨,在我快要觸碰到窗子時,一根充滿疤痕的手指從窗縫伸了進來。
我止住動作,驚恐的看著那根手指,不斷往床邊退。
那根手指比成年男子的整個手掌還長,還留著長長的指甲,指甲尖利,如同駭人的利器。手指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新舊交疊,有些還滲著血汙,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
先是僅有的一根手指,再是手掌,然後是手臂。怪物伸手往床上摸索,像在探尋什麼東西。
我渾身顫抖,心臟狂跳,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害怕自己發出聲音。
怪物的手臂更加可怖,長滿了暗紅色的肉瘤,不斷有黏液從肉瘤處溢出,落在了我剛剛枕過的地方。手肘處的肉瘤格外大,把窗縫都撐大了些。
那最大的肉瘤轉動了幾下,突然像被什麼割開,腥臭的血濺到我的臉上。一個藏在肉瘤裏的碩大眼珠露了出來,定定的凝視著我。
「啊!」我再也無法忍受恐懼,慌亂間從床上掉下來,病入膏肓的身體使不上一絲力氣。但我顧不上太多,手腳並用奮力地爬著,試圖遠離這個怪物。
怪物不動了,眼珠還是一瞬不瞬的盯著我,窗外好似有笑聲傳來「咯咯咯,真好玩,咯咯咯」
「茵娘,茵娘!」還沒爬到門口,相公的聲音從床的方向響起。
他半躺在靠窗那一側,窗子嚴實的關著,哪有什麼怪物。
他臉上半是疑惑和心疼,半是焦慮和害怕,他匆忙下床,不顧我身上沾的塵土,輕柔地把我抱回床上。
他抱起我時毫不費力,好像抱起一根羽毛。
「茵娘,茵娘,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不怕,不怕,我在呢」
他一邊不斷呢喃這句話,一邊輕柔的拍去我身上的塵土,像我夢裏,他對待那方帕子一樣。
其實送帕子那件事過後,他與我曾疏遠過一段時間。
後來那戶富貴人家搬去了城裏,他複又與我熱絡起來。
他向我道歉「茵娘,前陣子學業繁重,怠慢了你,不要計較」
我看著手上他為了道歉親手做的竹簪子「相公,茵娘不怪你,學業更重要」
那簪子現在也在我頭上,那是他送與我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禮物。
我在他的呢喃聲中閉上了眼睛,但我過度驚嚇,難以心安,並未睡著。
而他見我閉眼,輕手輕腳打開房門,去了院子裏。
我努力支起身體,把窗紙捅了個洞。
院子裏,相公手上端著個盤子,盤子上放了一個饅頭。
他走到院中那顆巨大的老槐樹下,靜靜的像在等誰。
老槐樹的葉子動了動,一個像是由無數巨大的肉瘤組成的怪物從樹後走了出來。
比起走,說是爬行更合適,它身下的肉瘤很小,密密麻麻,不斷蠕動著,像是一隻巨大的肉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