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再快一點。”
“你跑不動了,易生。把我放下來吧。”
“你閉嘴!我跑得動。”
“易生……”
我哭了,我摸到易生的臉,他也滿臉的淚。
“易生,他們開了車,你把我放下吧。”
“我不要!”易生帶著哭腔吼道,“你會死的!”
我擦幹淚水,努力微笑起來,“我不會死的。等我做了手術,還要再吃很多很多的零食,你要繼續給我帶。”
易生終於力竭,摔倒在地,他的雙腿已經開始顫抖了。
他也隻是一個瘦弱的少年而已,甚至還比我小一歲。
車燈越來越亮,爸媽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咬牙,推易生的背。
“你還要給我帶奶糖,帶蛋撻和炸雞,你要是被他們抓到了,我會餓肚子的。
“我不會死的,一顆腎而已。易生,你別管我了!”
易生的淚水打濕我的手心,他也早就明白,其實在被班主任發現的那個瞬間,我們的出逃就已經失敗了。
他就算不走,也隻是跟我一起被抓而已。
可是他就是不願意自己走,固執地爬起來,繼續背著我,哪怕腳步越來越慢,哪怕車燈離我們越來越近。
終於,車子橫在我們的前方,爸媽和班主任從車裏麵鑽出。
爸爸的拳頭、媽媽的耳光、班主任的驚恐、易生倔強的眼淚。
場麵亂作一團。
最後,易生被打得滿臉是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爸爸還要再打,我擋在易生麵前,“我跟你們回去。”
媽媽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我的左耳也是一片嗡嗡聲,眼睛也有點看不清東西了。
我突然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擋在易生的麵前,“不要打他,我跟你們走。”
“小、佑……”易生勾住我衣角,他充血的眼球含著真切的悲傷和絕望。
我摸上他的頭發,有點紮手。
“不準再離家出走了,否則……”
爸爸在我耳邊低聲威脅,我點點頭,一瘸一拐地上了車。
我合上車門的一刹那,我聽見易生小獸一般的嗚咽。
我的腎臟還是被摘除了,就在我被找回來的第二天。
也許是怕夜長夢多吧,換腎手術被他們提前。
這是違法的事情,做手術的是被高額手術費吸引來的醫生。
他也少見地對我露出了同情,“你的身體,已經禁不起折騰了。而且你哥……
“就算換了腎,也就最多能延長兩三年。”
我木然地看著頂燈,沒有給出一句回應。
“你爸媽真是瘋了!”好在他也不需要我的回應,就自說自話起來。
手術結束後,我的後腰處多了一條約十厘米的傷口。
爸媽這幾天對我的態度也溫和了不少,或者說他們忙著照顧術後的哥哥,沒多少心思責罰我。
我看著鏡子裏麵蒼白枯瘦的自己,忍不住想,我還能活多久。
究竟是我先死,還是哥哥先死呢?
哥哥就像寄生蟲一樣汲取我的血液,我死了,爸媽預備怎麼辦?
再生一個?
花盆底下被塞了新的奶糖,我不用節省,可以大口大口地吃。
手術之前,我覺得無比絕望,光是想想都無法動彈。
可手術之後,我才發覺,生活其實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
過了一個月左右,爸媽對我的態度又開始壞起來。
“明明換了腎!為什麼景安的情況還是那麼糟?”爸爸對著電話嘶吼。
“排異?我不管什麼排異!我要我的兒子活著!”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爸爸的目光投向了我。
他掛了電話,擠出一個和藹的微笑。
“佑景啊,你哥哥還需要你。”
“醫生說哥哥先前移植的腎不能用了,需要另外再換一個。”
“你再給一顆腎給你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