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
鬱藻鏡應該去馬廄,準備殺了我吧?
鬱藻鏡從來就不是謙謙君子,但他也救了我兩次。
第一次,是我燒壞嗓子前,爹娘去給我討藥。
但官府的藥早就派完了,那一碗原是趕路的鬱藻鏡嫌苦不肯喝,吩咐奴婢倒掉的,因恰好看見我娘在哭,便隨手賞給我娘。
第二次,是我女扮男裝做轎夫,被主子打了個半死時。
鬱藻鏡命部曲隨手丟給我一把錢,然後將我的主子殺了。
我至今都記得,他灰白麻衣上的血,像冬日綻放的紅梅花。
他曾是我的恩人,盡管隻是隨手施恩,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
可我記得,便想要報答。
如今,已報完了。
馬奴掀開蓋子,白茫茫的原野上,恰好有一樹老梅,開著幾點朱紅的花。
馬奴說,我死了可惜。
要是我日後能給他賺錢,他就想辦法帶我走。
我連忙和他比劃,總算讓他明白,我還是個木匠,我僅有的一套幹淨衣裳裏,就裹著我珍藏的木工圖紙。
我曾憑借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和鬱藻鏡。
“陸娘子,我可是冒著被郎君打死的風險帶你出來的,你得好好報答我!”
我快快點頭。
我的手藝很好的,隻要再養一個月,就能做出自己下坡的小木馬,再養養,還能做出更好的......
馬奴最想脫籍還良。
隻要兩年,我就替他賺夠贖身的錢!
屆時,我再置幾畝田,尋個本分又講理的夫家,生兩個孩子,將手藝傳下去。
也算一生圓滿。
遠處的馬蹄如急切的戰鼓,一聲疊過一聲,轟然敲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鬱藻鏡,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