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藻鏡曾許諾娶我為妻,贈我一世榮華。
我信以為真。
回京一月,他便與高門貴女定下鴛盟。
“聽說這陸娘子不止給人抬過轎輦,還做過木匠,腰粗如桶,身子又臭又硬,要不是運氣好,在郎君落難時伺候了三年,連咱們府裏的馬廄都不配進,還敢妄想給郎君做妾?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侍女們在我屋子外,肆無忌憚地嚼舌根。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無傾國之貌,卻也非夜叉修羅之相。
鬱藻鏡曾撫著我的臉,說我像山中白芷,另有一番自然蓬勃之美。
我的生命力,是京中嬌嬌女郎們拍馬不可及的。
他希望我們都能長命百歲。
可昨天,他卻陰惻惻地問我:“陸煙汀,你再不開口說話,我就殺了你!”
他的聲音很好聽,每一次溫柔地喚我,我都會想起他當初問我名字時,我張牙舞爪比劃著,拉著他去看官道、炊煙和水岸。
隻一次,他就猜中了。
我被喊了十多年的啞巴,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時,心中升起了無法言說的喜悅。
就像沉睡的神明睜開了眼,獨獨照拂我一人。
可現在,這一聲“陸煙汀”已經化作勾魂無常的森然低吟,令我滿身戰栗。
鬱藻鏡早已不是當年的落魄公子,不需要我為他鞍前馬後。
他隻想殺了我,好遮掩他不願回顧的狼狽過往。
偏偏還要假模假樣給我塞一封書信,扣上我與外人勾結、妄圖謀害他的罪名。
再做出一副被我背叛的模樣,虛情假意地落下一滴傷心淚。
好順理成章地,殺死兩次救他於危難的人。
鬱藻鏡可真虛偽啊!
他明知我不識字的......
偏偏他在我眼前落淚時,我竟真有一瞬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可我何曾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