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宮,我的心境已然變了。
看著奢華的宮殿,我隻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雲端上。
隻要我踏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我想要留下來。
不論如何,我要留下來。
我進了一件偏殿後,便有宮人前來替我梳洗。
一場沐浴下來,我任她們擺布的姿態似乎讓她們很不滿。
當我穿著極其奢華的宮裝,站在銅鏡前時,我還有些恍不過神來。
我那些傷疤和極其蒼白的臉色,已經被她們打了脂粉,化了濃妝。
藏得幹幹淨淨。
臨走前,我卻聽見她們嘀咕。
“不過一個軍妓,如今還得意上了,竟然就這麼讓我們伺候著。”
“少說幾句,她好歹也是三王爺的女兒、當今攝政王的繼妹。”
“哼,攝政王?要不是三王爺死的早,皇帝當初又太年幼,輪得到他?”
幾人推搡之間,便走了個幹淨。
我等了沒一會兒,便有宮女前來,帶我前往前殿。
一路上,我低垂著腦袋,神色淡淡,全然沒有左顧右盼。
那宮女瞧著似乎滿意,便發了善心與我說道了幾句。
“最近匈奴來犯,有使者前來,今日將你召回,是為了比拚那琴藝。”
“那匈奴的公主極善胡笳,說是友好交流,但卻絲毫不放水。”
話已至此,她沒再多言。
我腦子停滯很久,思考了一路才想明白,原來是叫我回來撫琴的。
我霎時臉色慘白。
可我......初入軍營時,便已經被人已經廢了手筋。
如今已撫不來那般好的琴音了......
但此刻一切都不容我思考了。
宮女的腳步已然停下。
身旁的太監尖利著嗓子,喊道:“方氏,方漣柔覲見!”
霎那間,我感受到了久違熱切的視線。
我露了怯,原本要踏出的步子卻縮了回去。
這時,身後卻有人輕輕抵住了我後退的步伐,語氣溫柔。
“方姑娘,別怕,朕在。”
我眸色一緊,腳步不敢再動。
這聲音我聽得熟悉,似乎是此前求娶我的太子,李恒章。
可是,當今皇上,不應該是繼兄一路扶持而上的那個孩童嗎?
不等我思考,他便已經踏進了前殿。
我不敢再後退,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李恒章坐在龍椅上,目光熱切地看著我:“方姑娘,許久不見了。”
我抿唇,依照著曾經的記憶,猶豫地施了一禮。
眾人竊竊私語起來,似乎話語之間,都是對我的不滿。
“這就是方家捧在手心裏的貴女?”
“聽說去邊疆曆練去了,也不知道學了個什麼。”
“我瞧著怎麼一點都沒有聰明勁兒,可別到時候丟了我們的臉。”
我臉色越來越難堪。
這時,我卻聽到了沈薇清的聲音。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成為我夢魘一般的清朗。
“臣以為方姑娘在邊疆定然是待久了,所以才會這般不適應。”
李恒章神色探究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淡淡說了一句。
“方姑娘許久不見,似乎瘦了不少。”
身邊似乎有酒杯摔碎的聲音,我被吸引抬眸去看,竟然是我的繼兄。
此時,他正漠然地看著我,身邊坐著身穿宮裝的沈薇清。
那一刻我意識到,沈薇清為了他,竟然放棄了將軍的身份。
為他洗手作羹湯,成了他的女人。
心中的酸脹感幾乎要將我淹沒,我始終不明白沈薇清有什麼好。
可是我的繼兄就是這般陷進去了。
無法自拔地陷進去了。
就連他曾經最疼愛的妹妹,也可以不管不顧。
我承認自己愛上自己的繼兄是傷風敗俗,是罔顧倫理。
但那不是他可以肆意傷害我的理由。
甚至害我失去了我最驕傲的琴藝和我最珍視的清白。
這樣的恨意,要我如何能咽得下?
李恒章由我的視線,看向了陰沉著臉的方漣衍。
“方愛卿,你有何不滿嗎?”
方漣衍抿了抿唇,淡笑一聲。
“臣沒有不滿,況且此事乃是臣準許的,是臣的妻子幫著照顧的。”
“臣以為,家妹定然學有所成。”
我的心再次被他的話傷的鮮血淋漓。
學有所成?學會那些床上之事,還是學會了看人臉色?
我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隻有指尖微微的顫抖顯示出我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良久,坐在皇位上的李恒章緩緩開口。
“既然如此,方姑娘可願意為國爭光,於後日使者來訪之時獻上琴藝?”
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來。
我臉色慘白,即便化了濃妝也無法掩蓋我的痛苦的憔悴。
無人知曉,我的手筋早已被廢。
那些我引以為傲的琴技,都碎在了回憶裏。
深吸一口氣,我將那長袖挽起,慘淡一笑。
“臣女雙手已廢,再也無法撫琴了。”
眾人嘩然。
李恒章猛地站起來,就連我的繼兄也震驚地起身。
我的目光一一掠過他們,落在了繼兄身上。
“兄長,你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