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青遙的聲音從屋子的另一邊傳來。
“你今晚不出去了?”
我裝傻:“再不睡,天都亮了。我出去幹嘛?”
她張了張嘴。
半響,說了句沒什麼,你睡吧。
接下來半個時辰,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說話也不睡覺,光擱哪兒烙餅似的發出聲響,攪得我無法入睡。
我怒了:“你不睡覺我還睡呢!”
她委屈:“我有點餓,睡不著。”
我當然知道她餓,就翠果那餓狼撲食的架勢,她不餓就有鬼了。
可誰讓她大方呢。
“攏共就那麼一點菜,別人都吃了,你可不就沒了,餓了。”
麵對我的陰陽怪氣,她正氣凜然。
“怎麼能為了幾塊肉斤斤計較呢。”
“......反正你晚上要拿食物回來。”
我說怎麼好飯好菜擺在眼前,她都能屹立“不爭不搶,淡然處之”的人設不倒,任由翠果三兩下吃個精光!
感情是以為我還會去偷食物給她吃呢!
“什麼拿,那就是偷。”
我嗤笑一聲:“大晚上出去一趟就能帶回來好菜好肉,你總不會覺得是有好心人夜夜在門口守著贈給我吧?”
她淚如雨下,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說是拿,我才吃的。”
“你好手好腳的,怎麼能去偷東西呢。”
“青綰,你何時變成這樣不可理喻了!你對得起爹娘嗎!”
我這下子是真的有點傻眼。
沒想到她這人,除了不要臉,倒打一耙也是功力深厚。
和這種人,是掰扯不清楚道理的。
所以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是是是,你說的太對了。”
“所以我現在洗心革麵,改過自新了嘛。”
“反正餓肚子的人不是我,管它是偷還是拿,以後入了夜,廚房的門我都不會去挨一下哦!”
青遙一夜成名。
因為那日的詞曲足夠過目難忘,因為她花容月貌、氣質清冷,更因為在玉京最出名的歌舞伎坊紅玉坊裏,賣藝不賣身是個稀罕事。
不少文人墨客知曉此事後,為她賦詩寫詞,讚她出淤泥而不染,誇她是當世奇女子也。
名聲一大,客似雲來。
她那一身非富貴窩裏養不出來的世家千金氣質,再加上“人淡如菊”的形象,還真就把這些人驚豔得不行。
紅姨是個會拿捏人心的,那些男人越是想見青遙,她就越是把人藏著掖著,每半個月隻讓她登台一次,除非豪擲千金或地位顯赫,均不私下招待。
盡管如此,青遙依舊很忙。
我也很忙。
因為我才是她的琴。
不是每個客人都精通琴技或要求她彈琴,但偶爾還是有那麼一兩個懂行的,需要我幫忙才能糊弄過去。
這日,又來了個貴客點名要聽她彈琴。
紅姨親自送來華服美裳,珠釵玉串,反複交代了我們好幾遍要小心謹慎:“......有人引你們入內,進去室內就在屏風後彈琴,彈完客人問什麼就答什麼,客人若是不說話,一個字別說,自行退出來就是。”
她千叮嚀萬囑咐,誰知還是出了岔子。
——青遙半路支開我,獨自一人赴約,卻在一曲都沒彈完的時候,不客氣地被客人的隨從丟了出來。
字麵意思上的丟,毫不留情。
“你不是她。”
“滾。”
一起丟出來的還有這五個字。
我趕到時,紅姨正點頭哈腰地賠著笑和那位尊貴的客人致歉,一見到我就和見到救星一樣,忙把古琴塞到我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