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剛才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這下聽到魏沅維護白漪嫋的言辭,更是一陣透心涼。
她命如草芥,身如螻蟻,在他們這些皇族貴胄眼裏,隨便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捏死,皇後娘娘說得對,就算她不殺自己,皇上和貴妃,哪個都不會放過她。
既然怎樣,都難逃一死,那不如在死之前,把真相說出來,讓皇後娘娘護父母親人周全。
最起碼,她信得過皇後娘娘的人品。
她把頭磕在地上,血浸透地毯,“奴婢沒有攀咬主子,貴妃待奴婢的確很好,這也是奴婢一開始不想實話實說的原因,但太子原本是在禦花園中散步,是娘娘看見了,要奴婢抱著貓兒跟在他後麵,奴婢腳程快,裝作無意走在太子殿下前麵不遠處,在太液池附近放下貓兒。”
“太子仁善,闔宮上下都有所耳聞。貴妃養貓,一貫喜歡以鮮魚喂養,太液池裏早有魚苗。娘娘說,貓兒看見肯定免不了上躥下跳,太子怕貓兒落水,便會去抱貓,但貓兒頑皮,又不認識太子,定會逃竄。太液池邊土壤鬆軟濕滑,太子有極大的可能失足落水。”
彩蝶猝然抬眸,杏眼雪亮,“奴婢所說句句屬實。”
魏沅盯著彩蝶,靜默了許久。
越是靜寂,越讓人覺得難熬。
皇帝死死盯著彩蝶,“這些話可是皇後教你的?”
彩蝶唇角露出一絲苦笑,“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可自戮以證清白!”話音未落,彩蝶就撞向彩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悅華衝過去扶起她時,她隻剩一口氣了。
黎覓安雖然惋惜彩蝶這樣剛烈的人丟了性命,私心裏卻為她高興。
她是明智的,比起被皇帝和貴妃折磨而死,這樣的死要快樂許多。
她叫人進來處理掉彩蝶的屍體,順便去白漪嫋那通傳一聲,又問道:“皇上覺得這件事怎麼處理才好?”
“兒戲!僅憑一個宮女的一麵之詞,就能斷定是貴妃唆使她謀害太子?簡直一派胡言,貴妃是什麼品性,朕怎會不知?”
黎覓安聞聲冷笑,“陛下的意思是,這件事與彩蝶有關,而彩蝶是故意拉貴妃下水,因為她心思歹毒,或者說,是受了臣妾的唆使,是臣妾威脅她,讓她招供逼迫皇上。”
魏沅不開口了。
“真是笑話!”黎覓安嘲諷道:“彩蝶一個宮女,有什麼膽量敢捉弄太子?臣妾又有什麼辦法,讓一個忠心耿耿的奴婢背主?”
魏沅安靜如斯,眼皮垂著,仿佛充耳不聞。
“皇上是在逼迫臣妾,若是太子一直不醒,彩蝶已死,一切死無對證,皇上如此偏心,不光是寒了臣妾的心,也會讓後宮妃子全都背離您!”
“你在詛咒朕?”魏沅虎目圓瞪,臉色鐵青。
“夜深了,”黎覓安背對著魏沅坐著,肩膀塌下去,開口趕魏沅離開,“既然陛下不是來為太子主持公道的,那您還是快走吧,若是太子聽見,一定會傷心的。”
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歎息。
但魏沅終究是沒有開口,他踏雪而去。
第二日一早,黎覓安剛剛醒來,悅華就從外麵跑進來,一臉緊張道:“娘娘,皇上送了一堆賞賜過來。”
賞賜從綾羅綢緞到珠寶玉石首飾,再從藩國進貢的稀罕物件到各種小食,還有從國庫裏找出的上等藥材,滿滿當當送了好幾箱。
悅華道:“一路從乾清殿送過來,路過各位娘娘的宮殿時,那些眼都是亮晶晶的,裏麵裝滿了豔羨。”
“除了本宮這,還有哪位妃子的宮裏也得了賞賜?”
悅華:“雲昭儀,她昨晚侍奉皇上。”
黎覓安心裏清楚,當然不可能這麼簡單,魏沅對雲昭儀有所求,所以才會又是寵幸又是賞賜的,放到平日,便是三個月不去,他也想不起後宮裏有這號人物。
她看都不看這些賞賜一眼,吩咐悅華,“把這些登記在冊,都放入本宮私庫。”
悅華訝異道:“隻是娘娘,您不挑些用的吃的嗎?”
黎覓安冷冷哂笑,“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送些玩意兒來就想讓本宮閉嘴,想的真是簡單。”
雲昭儀來請安,路上自然碰到了不少妃子,聽說昨日是她侍寢,那些平日裏對她愛搭不理的嬪妃紛紛上前搭訕,言語間也談到了皇後得到的賞賜,兩相比較起來,雲昭儀心裏燃起的雀躍火苗,也慢慢澆熄了,一張普通的臉上笑意更是稀稀落落。
當然,最讓人驚訝的,還是白漪嫋。
在宮裏,她幾乎就是趾高氣揚的代名詞,來黎覓安宮裏請安問好的次數隻少不多,今日卻也走在大隊伍裏,讓人無比詫異。
其餘妃子們都瞪圓了眼,紛紛捂住嘴,小聲議論著白漪嫋的異常。
白漪嫋並非聽不到,那些指指點點,更讓她煩躁難堪。
魏沅告誡她,要她凡事都要低調,最近不要挑釁黎覓安,小心引火燒身。
白漪嫋也知曉了彩蝶昨日撞柱而亡的事,更清楚這賤婢把自己供出來的事實。
魏沅說要保自己,可難保黎覓安會私下裏動什麼手腳,所以要她夾著尾巴做人。
白漪嫋憋屈極了,卻也沒人可訴苦。
眼見了搶奪她恩寵的雲昭儀,也沒了攀比的興致。
大家都瞧見白漪嫋的氣焰被削減了不止一半,一時間竊竊私語聲起。
今日的白漪嫋也的確讓黎覓安大吃一驚。
她可不會裝孫子,裝低調。
一眾妃子請過安後,黎覓安隻留了雲昭儀下來。
白漪嫋見黎覓安無心對自己發作,逃跑的速度也不慢。
雲昭儀則是詫異,她對皇後娘娘向來隻有尊敬,皇後待她也客客氣氣的,從未單獨把她留下的先例。
“皇後娘娘,您找臣妾是有要事?”雲昭儀琢磨著開口。
黎覓安笑道:“找你來是要感謝一下你,那日若不是你身邊的侍女,及時發現落水的太子,太子怕是要......”
雲昭儀見黎覓安黯然神傷,連忙道:“娘娘真是客氣,這些都是做人的本分罷了,水雲在府裏長大,是有一身硬本領的,但她也不好摻和這種事,所以便喊了下,細說起來,還是臣妾對不住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