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步履迅速,怒氣衝衝,上來便劈頭蓋臉地指責。
“黎覓安,你瞧瞧你現在儀態盡失,哪還有一點皇後的樣子?”
他自認為九五之尊,已經是這天底下最為自由之人,如今黎覓安這般舉措,無非是在逼他!
他哪能容許這種事?
“陛下當初將太子記在臣妾名下,便是希望臣妾將太子培養成國之棟梁!”
黎覓安揚聲道:“再者,太子生母為國捐軀,母族也已敗落,臣妾更是幫不了他多少,皇上若不多在乎一下太子,太子就真沒人管了!”
二人目光對視,瞧見的都是雙方眼底蓬勃的怒意。
針尖對麥芒,此時兩人不似帝後,反而像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皇帝惱怒黎覓安逼迫於她,黎覓安又怎會不憤怒?
“太子這般,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要害他!臣妾再如何都是他的母後,太醫可說了,他若是熬不過去......臣妾怎麼允許放過要害他的人?”
黎覓安幾乎咬牙切齒。
他如何縱容白漪嫋放肆,就為了激怒她,都可以。
這無所謂,隻衝她一人來就好。
隻是她不能容許,太子再一次成為宮鬥的犧牲品!
她重來一次,不就是為了能拯救那些枉死之人的性命嗎?
“皇後這是什麼意思,是在指責朕不夠關注太子嗎?”
皇帝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太子生母乃離曦,生父更是他的親大哥。
隻是二人離世,這孩子被先帝強行過繼到他名下。
眾人皆知皇帝不喜太子,隻是從來不宣之於口。
“陛下言重了,臣妾隻是想要陛下徹查!”
黎覓安才不接他的話茬,就事論事:“太子素來性情沉穩,乃是朝野皆知,用功讀書,從不貪玩,不可能追著一隻貓亂跑!”
見皇帝要開口,黎覓安不給他機會。
立即接道:“再者,太子乃離曦所生,陛下難道不知離曦最是厭惡這些小動物嗎?子肖母,太子不說厭惡,也不該喜歡才是!怎會追著貓,還讓自己落水?”
白漪嫋分明是故意!隻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拿什麼東西,吸引得太子非得去追那貓兒不可。
黎覓安既然來了,就做好了完全準備,根本不打算給皇帝包庇白漪嫋的機會!
皇帝被黎覓安這一番論據打得措手不及,隻能陰沉著臉,不說話。
“陛下,拋開這一切不說,那波斯貓乃是白貴妃所有,它是怎麼從白貴妃宮中跑出來的?”
黎覓安步步緊逼:“她怎能讓貓亂跑,還跑到太液池?”
以往縮到“皇後”這層端莊懂事的軀殼中的鋒芒,此刻徹底傾瀉而出。
她黎覓安,乃太傅嫡女,六歲便抱著治國理政的策論侃侃而談,方才及笄便才名滿京城。
此刻的她就算跪在地上,也未曾彎折她的傲骨,刺痛了居高臨下的帝王。
“皇後慎言!”
皇帝黑著臉:“太子是儲君,如今落水,朕怎會熟視無睹?朕自然會給你跟太子一個交代!”
迎著黎覓安的目光,皇帝愈發氣急敗壞:“隻是如今,你也不過是口空無憑,猜測而已!沒有證據便滿口胡言,這便是你的教養?!”
黎覓安無聲冷笑,交代?她比誰都清楚。
這個交代,若是她不來求,那便是不了了之!
“此事是臣妾莽撞,不過還請陛下饒恕臣妾一番愛子之心!”
皇帝越看越氣,最終拂袖而去!
正好,方便了黎覓安,她冷眼瞧著,見不到皇帝背影之後,黎覓安才緩緩起身,回宮。
她跪得雙腿發軟,指尖觸碰著太子滾燙的額頭,不住心疼。
這麼小的孩子,上輩子那點年紀就夭折了,這輩子也要遭這麼大的罪。
“娘娘,先讓太子殿下喝藥吧,太醫說,無論多少,至少讓太子殿下喝點。”
雪融滿臉難過,她也是瞧著太子長到這般大的。
如今見以往活潑可愛的孩子,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她也格外心疼。
“給我吧,你先去歇息,今晚陪我守夜。”
黎覓安滿心疲憊,接過藥碗。
雪融領命退下,黎覓安先是給太子喂藥,隨即又擦汗,換衣裳。
一番忙碌後抬眼,竟然已經深夜了。
她揉著腰準備入寢,身後卻伸出來一隻男人的手。
“什麼人?”
黎覓安心中警鐘暗響。
身後的人一頓,竟然輕輕笑了一聲。
黎覓安扭頭看過去,隻見來人身形高大,縱使一身黑袍,依舊不掩周身尊貴氣度。
“是我。”
魏靖堯唇角含笑,揭下披風兜帽,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你怎麼來了?”
“昨日事後還未休息妥當,今日又在乾清宮外跪了一天,我自然放心不下你。”
黎覓安想起那夜,便是臉紅如血。
她保持著清醒端方,神情疏離道:“王爺,昨日之事事出有因,並非本宮故意冒犯,王爺便當情勢所逼,露水情緣,你自忘了吧。”
魏靖堯聞聲,鳳眸微眯,“皇後娘娘倒是薄情。”
他笑得風流,遭遇冷遇卻不心生惱意。
“太子落水,現在如何了?”
魏靖堯與她幾步之隔,但微微垂眸投來的目光溫柔克製。
黎覓安明明警告自己要堅強,但想到年幼的太子,便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生死未卜,還不知能不能醒來。”
“莫怕,”魏靖堯掏出一瓷瓶交於她手,“給太子服下,可保其性命。”
他又拿出一張藥方,“按照藥方來煎藥,三日即可痊愈。”
若要單純治病,隻給藥方便可,為何還要給保命的藥?